周思佳和贾清没动，她们不知道金树荣又要搞什么鬼，之前她们二人都没重视过金树荣，现在才发现金树荣虽然表面吊儿郎当，但其实是个有脑子的人，不然这次也不会突然杀出来，将了她们一军。

“车没油了，下车。”金树荣重复。

周思佳和贾清确认金树荣没有说谎，只好下车。

“算你们运气好，可以在村里多待两天，要是有村民有事下山，我会让他们载上你们，到时候记得付车费就行了。”

“知道。”周思佳不满地应了一声，金树荣这话好像她们什么时候赊了账似的。

“思佳，我们没什么钱了？”贾清忽然凑近她耳边，小声道。

“没有再赚就是了，城里已经有工作在等着我们了。”周思佳道。

她们俩之前是顾许的助理，顾许现在发展成了顶流网红，也算给她们的履历镶了金。

在她们跟顾许闹掰后，其实有不少网红向她们抛出橄榄枝，想招聘她们当助理。

但她们一直以来都没有接受。

一是她们心知肚明顾许能火主要是在顾许本身，她们并没起多大辅助作用，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们贪恋顾许对她们的好，知道在外面累死累活都不一定能有待在顾许身边轻松且赚钱。

现在她们是彻底死了心，知道顾许不会再重新接受她们，这才接受了跟顾许同平台另一个主播蜜蕥发来的工作邀请，工资待遇不低，月两万，做得好，每年都能加薪，还有其他福利，各大品牌送的东西也能分，逢年过节还能有红包。

这是目前来说对她们最好的工作机会了。

某种程度上周思佳很满意，因为蜜蕥的发展意向跟她最初为顾许规划的路线很像，但顾许现在竟然放弃自身优势，走这种乡土风，她实在想不通。

她脑子里甚至已经出现了这样的画面：顾许以后发展得没有蜜蕥好，并且在桃源村风吹日晒，美貌大打折扣，收入也不行，直播的播放数据也急转直下，慢慢被时代淡忘，只能求着她和贾清回自己身边。

“你们认识路，我就不送你们了。”金树荣突然出声打断了周思佳的幻想。

金树荣迈着大步离开，不忘回头警告：“要是在看到你们在我们村里搞事，我就直接把你们丢下山去。”

周思佳一脸无语，她和贾清都把王牌扔了出去，就算想继续搞事也没有什么可以搞的了。

周思佳拎着自己行李箱往招待所的方向走，贾清走在她身侧，并没有想为她分担。

*

顾许、周露、刘婷还有张荷一起回到家里，锁上了院门。

四个人都很沉默，周露脱下白大褂，转身就进了厨房准备午饭，顾许帮忙淘米，让刘婷和张荷稍微歇一歇。

一屋子的人都沉闷闷的，露西“汪汪汪”叫了几声，过来蹭她们的脚踝，才给她们增添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饭菜都上了桌，周露也给露西盛了一份，露西不知道姐姐们具体在烦恼着什么，就陷入吃午饭的快乐之中，一边吃一边摇尾巴。

大家都相对无言地吃饭，刘婷忽然道：“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帮张奶奶卖桃子。”

顾许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想了想才道：“我们下午再去一趟张奶奶家吧，再问问她的意见。”

刘婷和张荷都没有异议，周露也支持她这么做。

吃饭吃到半途，她们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周露说：“我出去看看。”

但没有人还坐得住，纷纷跟着周露起身。

走出屋子，顾许看见了站在院门外边的芹嫂，芹嫂今天穿了一身带白色波点的宽松蓝衬衫，整个人显得忧郁又焦急，跟平时的精神风貌一点也不一样。

周露打开了院门，“芹嫂，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星星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芹嫂不安的目光掠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紧紧拉着顾许和周露的手道：“顾许妹子，周医生，卫生所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今天早上，思佳和贾清先来我家告诉了我这事，但这事不是我说出去的，我没告诉其他人，我保证。”

“芹嫂，我相信你。”顾许道。

“应该是她们自己说出去的。”周露推测道，

“在卫生所时，我看见她们也在，就混在村民中。”

之后，芹嫂混乱地说了一大堆话，大意是不管她们是不是同性恋，都还是愿意接受她们，希望一切都能跟之前一样。

芹嫂离开后，顾许感觉到一丝氧气入肺，她很感谢芹嫂能在这时候过来对她们说这番话。

芹嫂走后，没过一会儿，外面的院门再次被敲响。

依旧是四个人出去看，这次来的人是金树荣，她们都防备地看着他。

金树荣喊冤道：“周医生，顾许妹子，还有两位女侠，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刚才你们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顾许审视地看着金树荣，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说真话。

金树荣添油加醋地把他鼓动其他村民一起对抗周思佳和贾清，并赶走她们的事说了一遍。

“就这样？你们把周思佳和贾清赶走了？她们现在已经下山了？”顾许问。

金树荣挠了挠光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是要把她们送下山来着，但是我的车没油了，就说让她们多待两天，等有村民要下山再顺便把她们带下去。”

金树荣说得随意，好像周思佳和贾清都只是一件货物。

顾许有些看不懂金树荣这个人，抱着双臂，看着铁门外的金树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希望你和周医生都能留在桃源村，桃源村需要你们。”金树荣道。

顾许感觉金树荣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好像忽然正经了起来，不再那么流里流气。

金树荣直勾勾盯着顾许，眼睛里有认真也有其他东西。

周露不着痕迹地挡住金树荣落在顾许身上的视线，道：“金树荣，这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还要看整个村的村民愿不愿意接受我们。”

“周医生，我们打个赌。”

“我不跟人打赌。”

顾许看了眼挡在自己前面的周露，想起自己曾拉着周露打过赌，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

“不赌也可以，周医生，你从今天下午开始不要去卫生所，隔个几天，大家就能发现村里不能没有你，至于顾许妹子，还得看直播带货真赚了钱才能扭转局势，毕竟没人不喜欢钱。”

顾许在周露身后道：“还有没有村民愿意合作都难说。”

“我愿意跟你们合作。”

金树荣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诚恳，“顾许妹子，周医生，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我们家里的茶油，果园我们家也有，只是没张奶奶家的桃园那么大，如果张奶奶改变主意了，你们可以来看看我家的果园。”

“对了，我家里还种了柚子，白柚和红柚都有，”

顾许没有马上答应金树荣，而是说：“我知道了，你让我们先考虑一下。”

“行。”金树荣见顾许愿意考虑，咧开嘴笑了笑，但他很快想到自己摔掉的牙还没补上，又闭上嘴，他上次打听过了，镇上的医院看牙也很贵，他想等顾许帮忙卖货赚了钱就去补牙，他想补一颗金牙。

为了表忠心，金树荣又跟顾许提了一遍，之前知道她和周露是情侣关系，但没说出去的事。

*

快到下午的上班时间，周露并没有按照金树荣说的直接不去卫生所了，她还是打算去看看。

顾许、刘婷还有张荷准备去找张奶奶再问一问是否还有跟她们合作的意愿，但顾许不放心周露，要先跟着周露去卫生所看看，刘婷和张荷也跟她们一起。

到了卫生所，周露看见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她提前到了几分钟，打算再等等，顾许也决定陪周露一起等等，刘婷和张荷一起走进来参观了一下。

上班时间到了，又过了10分钟依旧没有人来，上午那几个等着看病的村民顾虑她是同性恋没有上前让她看，下午也没有过来。

“周医生，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找张奶奶吧？”顾许不想周露一个下午都对着空荡荡的卫生所难过，拉着她跟自己的小队伍一起。

周露没有推辞，就当是去看看张奶奶，就算是不是今天，她也要抽时间过去的，只是不知道张奶奶还能不能接受她。

顾许心里也是一样的忐忑，她怕自己会被张奶奶排斥，毕竟张奶奶年纪大了，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可能比上午那些村民更低。

步行了快20分钟，她们终于来到了张奶奶家。

张奶奶拄着木棍拐杖正准备出门，看见周医生和昨天来过的三个小姑娘立刻露出笑容，顾许心里松了口气，不过她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全部放下，因为她觉得张奶奶可能还没听说她和周露在一起的事。

“周医生，你们来了。”张奶奶眉开眼笑，迎着她们进来。

顾许听见周露问张奶奶这是要出门去哪里，张奶奶笑着说打算去桃园看看，她好久没去看过了，自从儿子离开了桃源村，桃园就没人打理，她年纪大了，只种点小田小地，别的折腾不动了。

周露说：“张奶奶，我先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离开卫生所之前，顾许看见周露收拾了量血压的仪器，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器具。

周露认真细致地给张奶奶检查了一遍，才道：“张奶奶，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不过桃园太远了，你走过去太累了，下次我们开车载你过去。”

张奶奶点点头，一个劲地夸周露好。

顾许发现张奶奶看见周露的开心不亚于早上跟儿子视频时的开心，对张奶奶来说，周露甚至是比她儿子更可靠的存在。

“我老喽，走不动了，你们几个年轻人先替我去看看桃园吧，我刚才把桃园的钥匙找出来了，应该能打开那个锁。”

张奶奶把钥匙教给了她最信任的周露。

周露回头看向顾许，顾许对她笑了笑，然后走到张奶奶面前蹲下。

“张奶奶，你还愿意跟我们合作吗？”

“为什么不愿意？”张奶奶问。

顾许简单向张奶奶解释了自己跟周露的关系，问她介不介意。

张奶奶听了，先是露出一副很震惊的神情，随后有些难过地道：“我老啦，都不太懂你们年轻人流行的东西。”

“不是流行的东西，是真诚的感情。”周露对张奶奶补充道。

张奶奶还是很震惊，并且不解，她的认知限制了她，她不理解女人为什么会喜欢女人，但她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反感，只是道：“男也好，女也罢，开心就好。”

“人活这一辈子，开心就好。”

从张奶奶家里出来，顾许和周露都有种从背上卸下一块大石头的轻松感。

“周医生，我们可以继续卖桃子啦！”顾许高兴地抱住周露。

在大马路上，顾许也不管会不会有人看见了，反正村民们已经知道了。

周露也抱住她。

顾许把头靠在周露的肩上，感慨道：“说出去也好，这样我们就没有秘密了，没有秘密就不用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

“嗯。”周露也觉得光明正大很好。

刘婷和张荷站在一边，牵着对方的手，相视一笑。

四个人两两手拉手走去桃园，一边步行，一边聊天。

顾许说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开明的几个人竟然是芹嫂，金树荣还有张奶奶，芹嫂能够理解包容大概是因为有感情基础在，张奶奶可能是年纪大了反而看得开，至于金树荣，她其实没太想明白。

她想起中午金树荣过来的时候，再一次强调说自己早就知道她和周露的关系了，但是他没有往外说。

第一次是运西瓜下山那天，金树荣对她坦白过，她那时候很怕金树荣突然说出去。

“许许姐，金树荣不是说了吗，他想跟你合作，应该是看中了你直播能够带来的商业价值。”刘婷道。

顾许说自己知道有这一项原因，但总觉得这不是全部原因。

关于金树荣，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金树荣虽然坏，但坏得似乎也并不那么彻底，他作恶多端，村里的女孩苦他久矣，但某些时刻，他又显现出一种诡异的可靠。

周露跟顾许有一样的感觉。她认识金树荣更久，更了解金树荣，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觉得金树荣对顾许的非分之想始终没有放下，但这种非分之想已经不像最初那般冒进，而是化作一种小心而隐秘的呵护，她不知道这样的形容是否准确，也不确定这是否是金树荣的更为高明的伪装。

顾许笑道：“管他呢，之前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没有说出去，现在他手里已经没有我们的把柄了，我们完全不用怕他。”

“是啊，不用怕他。”刘婷把上次金树荣看见她就跑的事说给大家听，“他要是再敢乱来，我负责教训他。”

一段跋涉过后，她们终于来到桃园。

周露费了点劲，打开了桃园锈迹斑斑的门锁，拉开门让顾许她们先进去，自己最后进去，然后掩上门。

“好多桃子呀！”顾许激动地跑了进去。

面积宽广的桃园看起来像一个大迷宫，顾许担心跑远了会找不到周露她们，便停了下来。

她看见稳重的周露没有向她一样奔跑，而是迈着大步走向她，还看见刘婷和张荷各自拿出了手机，似乎打算对这片桃园进行一段实拍。

距离越来越近了，顾许朝周露伸出手，周露一把牵住她的手，两人在这片丰收的桃园里漫步。

“周医生，张奶奶好久没吃自家的桃子了，我们等下回去的时候给张奶奶摘几个吧？”

“好。”

“这几天应该不会有人去卫生所找你看病，我应该也招不到愿意帮忙采摘桃子的村民，周医生，我们几个人自己动手吧。”

“嗯。”

这时，刘婷牵着张荷走了过来。

“许许姐，金树荣说他可以帮忙，我们要不要找他帮忙？”

“他愿意的话，我们正缺劳动力。”

金树荣回家吃了顿饭，就骑了家里的摩托车出来，他迫不及待想要跟顾许她们合作，想带她们去看看自己家的桃园还有柚子园。

可惜，他来到周医生家门口时，大门上了锁，她们应该都出门了，可能是去了张奶奶那里，去确认合作还能不能继续。

他正准备骑车过去找她们，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金树荣，你能不能带我和贾清在村里转转？”

是周思佳。

金树荣转过头，看见周思佳和贾清正朝这边走来。

他想着与其让她们随便在村里闲逛，再搞出什么幺蛾子，不如先带着她们。

“上车。”金树荣道。

周思佳和贾清两人纠结了好几分钟谁先上车，因为先上车的人不可避免地会跟金树荣有身体接触，她们都不愿意。

“你们再不上，我走了。”金树荣不耐烦道。

最终周思佳和贾清猜拳决定，周思佳输了，她先上车，但她想到一个办法，问金树荣要了个头盔，挡在他们中间，这样就不用跟金树荣紧密接触了。

金树荣发动了车子，心里很不爽，头盔抵得他背疼。

贾清也不爽，周思佳为了跟金树荣保持距离，导致她坐在最后面的屁.股半悬空了，她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事实上，她真的掉下去了，跟周思佳一起。

快到桃园时，金树荣忽然加速，她和周思佳在后面怎么喊都没有用。

车轮压过一块大石头，摩托车颠了一下，周思佳没有去抱金树荣的腰，没有什么支撑，身体本就一直在往后仰，贾清怕掉下去，死死抱着周思佳的腰。

然后两个人一起掉了下去。

虽然不高，但摩托车正在快速行进中，周思佳一只胳膊都摔秃噜皮，贾清腰被石头咯了一下，疼得钻心。

金树荣一个急刹，回头看她们有没有事，看她们还能起来，告诉她们桃园就在前面，让她们慢慢走过去，他先过去了。“

“至于吗？那么积极，顾许和周露都不喜欢男人。”周思佳对着金树荣骑车远去的背影，讽刺了一句。

贾清没有说话，她感觉她周思佳在找罪受，明明只要等有车下山，她们跟着下山就好了，非要出来看顾许现在是什么凄惨模样。

顾许的凄惨模样还没有看到，她们自己先凄惨了。

相互搀扶着慢慢走到桃园，从入口进去。

她们一个人也没有看到，只能继续往里走，去找顾许。

在一堆桃树和杂草中走了快十分钟，才看到人影。

“思佳，你看！那是顾许吗？”贾清先看到斜前方两个身影，激动地说。

贾清微眯着眼睛，顺着周思佳看的方向看过去。

那两个身影正在慢慢向彼此靠近，体型娇小一些的顾许主动攀着穿白大褂的周露的肩，微微踮起脚尖，似乎要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