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深吸一口,大脑使劲运转:“你先别着急……”
话还没说完,时景从他手里接过手机,平静开口朝对面道:“余葵,我是时景。”
“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你在哪家医院急诊门口?”
路上喇叭声和雨声不断,积水横流,盈沟充壑,浸透了她的白鞋和校服裤脚,世界变成了一片吵闹而湿意黏稠的沼泽,少年的声音就是穿透这一切,清晰地送抵她耳畔。
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接到向阳的电话,余葵慌乱擦干净脸上的水迹,颤着手环视四周,“我在第一附属医院,急诊左转,走出来半条街。”
她换了只手撑伞,解释时努力却仍然控制不住急促的呼吸。
“我刚在医院听说整个片区都堵了,血站的血浆调不过来,就想先往学校的方向走走看,能不能打着车……”
时景迅速在脑海中回忆看过的区域治安防控布点,告诉她:“你先别再往前走了,保持电话畅通,到马路对面,顺着商业城那条小巷子穿过去,立交桥的起点处会有个警察执勤点,到了以后,你只管把电话递给他们,剩下的交给我。”
“可是我听说立交桥上也在堵车——”
“相信我小葵。”
他将她打断,“你考试不会迟到。”
少年冷静的声线隔着话筒传来,坚定稳沉,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后,更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骑警的速度很快,而且不受堵车影响,找他们帮忙,九点前你一定能进校,我保证,大家拿到考卷时,你也能拿到。”
八点四十八分。
余葵套上雨衣,跨上骑警后座。
此生第一次坐这重达两百公斤的重骑,又酷又帅,骑车的还是漂亮姐姐,放在平时,她肯定兴奋坏了,但此时离考试就剩十分钟,余葵脑子混乱一片,不停看表。
女巡警从后视镜里观察到,安抚她,“没事儿的妹妹,我护送过不少学生赶考试,等会儿跟门卫说一声,直接把你送到教学楼底下,你别慌,抓紧我就行,咱们现在加速了。”
余葵依言收紧胳膊。
又听姐姐问:“对了,刚刚和我们队长讲电话的,是你小男朋友吗?他还挺聪明冷静的,声音也好听,人帅不帅呀?”
注意力被转移,余葵脑袋带着笨重的头盔点了点,与荣有焉。
“帅,超级帅。”
对着往后不会再有交集的陌生人,余葵敞开心扉说了实话,“但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我喜欢的人。”
“啊~还没开始啊!”
骑警姐姐鼓励她,“没关系,姐姐看好你,你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呢?现在先好好学习,等高考结束再谈恋爱。”
考试铃声响到最后一遍,骑警果然依言把她送到教学楼下。
余葵匆匆道了谢,捏着文具袋三步并两步往楼里赶。
向阳竟然还等在楼梯口,第一时间拉着她的手腕往上跑,边跑边问,“手疼吗?会不会影响写字儿?2b铅笔和橡皮擦都带了没?”
“都带了。”
直到此时,她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总算松弛,“谢谢你,向阳。”
“跟我还说什么谢,我又没帮上什么忙。”向阳的声音有点怪,闷闷的。
看不见他的表情,余葵也没多想。
两人在三楼分别,她站教室门口喊了声报告,五班监考老师刚好开始发卷,瞥她一眼,招手示意她赶紧入座。
隔着楼板,时景一直待到三楼女孩说话声和脚步越走越近,才转身上行。
两个男生在楼梯间相逢。
向阳瞧着他背影,忍不住发问,“时景,你跟小葵的关系什么时候突然变好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看起来很关心她嘛。”
时景脚步一缓,回头瞥他一眼,把手抄兜里,反问:“和你有关系?”
楼道间暗流涌动。
向阳察觉到敌意,也较劲般加快步伐与他并行,“我跟她一块儿长大的,小时候穿过一条开裆裤,随便问问不过分吧。”
“一起长大?”
时景玩味地品着这四个字,唇角还翘着,但眼睛已经黑沉下来,“既然她都没告诉你,我似乎也没有回答的必要。”
余葵穿着沾血的校服和湿透的鞋子考完语文。
好在考试结束,一出考场,程建国已经带着干净衣服来了。
才见到她人,就长叹了一口气。
“你吓死爸爸了。”
他本想查看一下伤口,奈何余葵左边手肘出已经缠上了纱布,只得作罢。
余葵安慰,“没事的爸,就缝了两针,医生说五天就能拆线,医药费是公交公司付的,已经不怎么疼了。还好没伤在右边手上,不然我今天写字的速度肯定要受影响了。”
“两针还不够?好好的胳膊留个疤,这些司机都不知道怎么开车的。”程建国心疼,“你等会儿换衣服时候小心点儿,别擦到伤口感染了。”
余葵在厕所换完,把潮湿的校服和鞋塞回袋子里递给程建国。
回教室的路上,程建国劝她,“小葵,爸爸当初给你报补习班时候,想着只要你能考个普通一本,这钱就不算白花,你现在的成绩,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预设,爸爸不强求你再考多高的分数,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今晚的补习班不能上了,咱们再去做个全身体检,车损那么厉害,谁知道撞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