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包是党支部发给余葵外公的四十年党龄纪念品,背带上还绣着纪念章,余葵背它从没和人撞过款。现如今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在转盘取行李时没辨认姓名,拿错了别人的四十周年纪念包,甚至还手贱把人家的托运标签撕下来扔掉了!
余葵腿软地从床上滑坐到地板,台灯光晕照亮她乱糟糟的短发,灰败惶恐的脸蛋,脑门儿上只挂着三个字。
她完了。
第4章 第一个愿望
凌晨阵雨后,校园林荫道上还残存着潮湿的落叶和水洼,朝阳在东方泛起金芒,将纯白色教学楼东侧染亮。
高二年级走廊,余葵背着手,低眉垂眼听班主任老雷训话。
“前两天你生病耽误,开学班会也没参加到,分科的事情,你回去跟家人好好商量,等周四摸底考试结束,把志愿表交回我这里……另外,你的物理和生物作业是怎么回事,怎么没交?”
咯噔。
预料中的一刻终于来临,余葵本就忐忑的心狂跳起来。
放以前,她就直接承认自己没写完了,可是老程才回国第二天,要是因为这件事被请到学校…
余葵下意识害怕爸爸对自己失望。大人对孩子的偏爱有时并不是无条件的,就像余月如每回给她开完家长会,回家都要大发雷霆,看她像仇人一样。
但她连作业本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只得硬着头皮答。
“这两本暑假练习册被我弄丢了。”
老雷:……
“我以为我的学生不会用这么蹩脚的理由。”
余葵不擅长撒谎,指甲盖都快被抠掉了,咬牙强装镇定抬头,“老师,我的书包乘车时候跟人换错了,背到家才发现,但是书包里有失主的ipad,所以他肯定会联系我,等包一换回来我就交作业。”
她选择性讲了部分事实。
大不了书包换回来,当晚通宵写完。
老雷盯了她两三秒,似乎在判断,大概鉴于余葵没有撒谎的前科,大手一挥最终放过她。
“进去自习吧。”
回教室,九班的同学已经来齐了,坐得满当当。
因为摸底考试,讲台没有老师值守,时间留给学生自主复习。
余葵径直走向倒数第二排,拉开椅子落座,抽屉里胡乱堆放着这两天缺席发下来的主科新课本,随手翻了两下,看向隔壁。
“冰冰!”
易冰闻声条件反射般坐得板正,瞳孔聚焦在教室内外搜寻一圈,松懈下来捶她,“靠,你吓死老子了,老雷说你妈给你请病假,我还以为你在家补作业呢,你这两天哪儿去了?”
余葵把新课本摞到桌面,制造了个和隔壁如出一辙的书堆堡垒,又拿出文具摆放整齐,摊开英语必修词汇本,直到安全融入教室氛围,才低声开口:“我去找我爸了。”
“你爸不是外派好多年了?”易冰反应过来,“逃学啊。”
余葵食指抵唇,示意小点儿声,然后快速讲了一遍自己去成都的事。
易冰诧异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秒,一把搂住她,“可以啊余葵,你长那么乖,胆子大起来跟我有得拼,总算支棱一回,你要是在谭雅匀跟前也拿出这气魄,怎么至于被她家的狗撵到跳水。”
她的个子已经长到一米七出头,长手长腿的,余葵被勒得干咳,双手扒拉下她的胳膊维护自己的尊严,“我是怕狗,又不是怕她。对了,你作业写完没?”
女孩脸上的笑容消弭。
余葵:“摸底考呢,有没有复习?”
易冰叹气。
余葵在她的肩头拍两下,“什么都别说了,难姐难妹。”
易冰家里搞工程出身,近些年转行住宿餐饮业,经营本地一家老牌挂星酒店,祖上八代也没出过大学生,易冰被她爸按头塞进附中,期待孩子光宗耀祖。
可惜在这所学霸云集、一本上线率高达96%超级中学,从末流中学交高额赞助费进来的易冰,和乡镇中学来的余葵水平差不多,初中地基就没打牢,再怎么努力跟老师进度,也云里雾里如听天书,久而久之,她们选择躺平,轮流霸占九班倒数第一。
首科语文考试结束,已经是上午九点半。
清一色的白蓝校服从教学楼鱼贯而出,到楼下站队做课间操。
从高一升到高二,原本的班级站位也换了,余葵从考场出来,像只无头苍蝇,在操场上转了好一会儿,才在人群中搜索到自己班同学熟悉的身影。
广播体操音乐响起,她赶紧小跑过去缀在队伍末尾。
易冰正比划预备动作,见余葵来了,主动退到她后排,“你怎么跑高一那去了。”
余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操场太大没找着,这也太难找了。”
“我们收卷早,下来时候你们考场都还没开门,不然就等你了。”
附中大小考试都按成绩排考场,易冰上学期期末考比余葵多一分,卡着末位分到十九考场,跟余葵隔了一堵墙。
此时,学生会别着红袖章刚好检查到九班,两人都噤了声。
待人走远,易冰才继续:“我刚看到谭雅匀在升旗台上调试麦克风,今天又是她上台讲话。”
倒数第三排的女生耳尖,听到谭雅匀的名字也加入话题。
“也不知道她一天都怎么安排的,钢琴十级,又是学生会干部,又要查勤,又要演讲,什么竞赛什么活动都参与,注意力这么分散还能留在一班,真羡慕她脑子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