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佑是偌大北疆公认的吉桑,可汗王亲自挑选,千恩万宠的未婚妻,阿穆罕早就下过一道命令,宣布苏佑成为吉桑,而且从未隐瞒过他中原男子的身份,以前无论是中原人还是男子,这两个身份都很难服众,但是苏佑当众轻而易举驯服马王,同时也降服了北疆人民的民心。
苏佑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福祉,草原能拥有苏佑,需要感谢上天的馈赠。
而苏佑又亲和有礼,同向来冷漠狠厉的阿穆罕相反又互补,相比阿穆罕,草原人民显然更喜欢同苏佑亲近,尤其发现阿穆罕遇见苏佑就会柔和仁慈后,他们顿时对苏佑好感度倍增。
苏佑自己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一场民心变化,他成了一个操心又愁人的老父亲,天天看着逆子演狗血剧。
苏佑学会骑马后,很快就可以骑着马到处溜达,他会骑着小棕去溜小母羊,小母羊再兢兢业业地给他产奶,自产自足得很是怯意。
小母羊分外喜欢小棕,任由他人怎么牵扯阻拦,就是断不了这跨物种的爱慕,而且小母羊越发地温顺漂亮,天天围着小棕转,即使小棕又冷又高大,它也不亦乐乎。
苏佑很苦恼于自己养的两只崽子,虽然知道它们两个没有任何结果,但是呢,身为老父亲,他觉得这种心思都不该有。
这简直太让他难做了。
他作为老父亲极其想要狠心断掉小母羊的妄念,然而却下不了狠心,每次喝着羊乳,他就觉得自己的良心在受罪。
他趁着吃饭的时候,很严肃地问阿穆罕:“小花好像喜欢小棕,是想给他生小马的那种喜欢。我该怎么办?”
小花就是小母羊的名字,本来它叫小白,但是因为是只母的,就叫了小花。
阿穆罕差点呛到,看着苏佑苦恼的模样哭笑不得:“两只崽子而已,能闹出什么事?”
“一看它们两个感情发生异变,就是你纵容的。”苏佑皱眉:“我回回把它们两个隔开,总是你把小花放进马廊里,导致小花情根深种。”
“那这不是……”阿穆罕企图解释,但无话可说,他的确是没纵容两只畜生,但是他每次都嫌见不到小棕就叫唤的小花吵,打扰他和苏佑,一般直接放小花进马廊。
虽然深层原因不是纵容,是他想同自己的吉桑好好相处,但是表面上看的确是纵容。
阿穆罕对上苏佑纯澈干净,乌白分明而没有半点情爱暧昧的眼睛,皱了眉,问:“你都看得出来小花思慕小棕,怎么就看不出来……”他收了话,一下子把想要说的话咽回了嘴里。
怎么就看不出来我思慕你呢?
他对苏佑的思慕分明没有比小花对小棕的思慕少,怎么落到自己身上就当局者迷了?
他微微焦躁,对苏佑很是无奈。
他已经直白的求爱,在草原上放在任何一对男女身上,早已经可以是彼此明白心意的程度,奈何苏佑是中原人,还是没开情窍的,饶是他已经孔雀开屏,苏佑也只会夸一句尾巴漂亮,反而是他自己耐心耗尽,忍无可忍。
他想要直白而热烈的,向自己的吉桑求爱。
他转开视线,深思后开口:“交给买提,她养羊是最好的手艺,而且小花原先本身就是她的羊。”“啊?”苏佑有些犹豫不舍,小花长得可爱,虽然脾气任性了一些,但是可以产奶给他喝,自己养了些时日,说送回去就送回去,他有点不情愿。
“阿图鲁新婚,你可以顺便去参加结婚礼。”阿穆罕顿了顿,补充:“有一整只的烤牛,买提亲手做的,上面会涂满他们家秘制的酱料,烤得酥脆,一刀下去里面还会流油,芳香扑鼻……”
他还没说完,就被苏佑打断。
“有道理,为了断绝不必要的心思,偶尔还是需要狠心的,这样妇人之仁只会错上加错。”苏佑握紧了拳头,标志自己一颗严父的心,随即悄悄咽了一口口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阿穆罕勾起唇角,愉悦映在眼底,不露声色。
阿图鲁和她的未婚妻去年就已经定了亲,特地选了丰收后的秋日,秋高气爽又果实累累,牛羊成群,果实摆开,宰杀炙烤都是庆祝。
阿穆罕带着苏佑参加结婚礼时,人群人海已然闹开了,烟尘缭绕,人声嘈杂,门外的马匹都叫的欢快,苏佑还头一次参加结婚礼,很是新鲜,把小花交还给买提后,自己就到出去玩。
草原族民崇尚武力,各处都还比拼射箭,骑马,之类的,苏佑当运动会看,而且高手如云,全是个中好手咬得厮杀,很是精彩,他看得目不暇接,最后停在一处巨大擂台边。
原先他以为这擂台只是单纯的比武,然而却看见周边围了两三层北疆女子,对着擂台上摇旗呐喊,还有人眼里含着泪,眼神动容,对着上面挥舞拳头的汉子啜泣不已,还有女子在擂台边给上面的汉子捶腿揉肩,窃窃私语,围观的人纷纷喊话。
“加油啊!不要让你家里人失望啊!”
“你看你,都把你家里人吓哭了!”
苏佑赶到的时候,正是中场休息,他白无聊赖,目光晃了晃,却看见不远的高台上,放着一顶花冠,青藤做支架,点缀着五彩斑斓的花色,青紫粉白,大小相间错落,在风中微微摇曳,漂亮得很晃眼。
却在秋日里放在高风和太阳下,都没有花枝枯萎的痕迹,仍然鲜活可爱。
苏佑看得认真,突然有高大阴影覆盖过来,有人沉声问:“想要这顶花环吗?”
“唔,想的。”苏佑下意识点了点头,一转眼对上阿穆罕含笑的眼睛:“这花环干什么用的?要放在最高处?”
阿穆罕收了眼神,转而看向上面花环又:“是奖品。”
是结婚礼上,对于下一对恩爱情侣的祝福,一般是主家搜集一年的花叶制成干花,再手工编织而成,放在擂台上,由草原上的勇士为自己未婚妻赢过所有人,才能摘下这一顶,为自己的未婚妻拿到最好的祝福。
“哦,你拿到过吗?”苏佑问。
“不曾。”
因为他还从未有过未婚妻,所以对于这些婚礼习俗从来都漠不关心,他也没参加的资格。
而现在……他有未婚妻。
“我去帮你拿来。”阿穆罕轻轻道。
苏佑还没反应过来,阿穆罕就在一众人目光中上了台,人群几乎停滞了一阵,随即爆发出欢呼声,还有人起哄地吹口哨,视线在苏佑和阿穆罕之间打转。
可汗王有了吉桑之后,真是无时不刻不想要炫耀。连平日里从来不感兴趣的活动也要掺一脚。
“你们一起上吧。”阿穆罕看了眼台下的苏佑,用北疆语说:“我想最快地拿到花环。”
“这……这不合规矩啊,可汗王……”等待在擂台一角的三个勇士面面相觑,很是犹豫,面对可汗王是打还是不打,这一对多又算什么回事,可随即阿穆罕又说:“你们一起也赢不了,不必犹豫。”
这轻蔑的一句话直接点燃了北疆人争强好胜,热血沸腾的基因,都是骨子里高傲的汉子,闻言,什么犹豫纠结全都不见了,连可汗王的身份也抛之脑后。
他们草原汉子,面对轻蔑从来都是直接把轻蔑的人的骨头踩碎,他们立刻就提起了刀,围攻而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不是欺负人吗?”苏佑看见三四个腱子肉彪悍的草原汉子提着刀就对阿穆罕冲过去,这一看见就是围攻,简直太奸诈了!
“阿穆罕!你下来,我不要花环了……”苏佑拢着嘴喊,生怕阿穆罕会吃亏,自己却全然忘了阿穆罕是可汗王他要不允许,谁敢这么做。
“没事,那顶花环,我会帮你摘下来。”阿穆罕挥刀径直砍开对着脸直劈而来的弯刀,壮臂蓄力,刀面碰撞声刺耳尖利,火花在闪烁,同时另一个汉子对着阿穆罕腰背猛击而来,阿穆罕却径直反抄过和自己拼力的弯刀,轻而易举地卸了两把弯刀的力打得他们措手不及,迎面劈砍,对上第三人偷袭而来的弯刀,火花又是一阵溅起。
阿穆罕刀法精妙,无人能出其右,即使一对三,三人皆是擂台的最终守擂人也丝毫不落于下风,劈砍挑绕,招招皆是极致,手里大刀分明和另外三人是一样的尺寸工艺,另外三人分明看着沉重无比,而在阿穆罕手里像是行走游龙,鲜活灵动,很是奇幻。
台下人一阵一阵地惊呼,先前还屏息凝神,就怕阿穆罕会有事,然而到了后面却成了局收货喝彩,脸色亢奋高喊可汗王,男男女女皆是脸色发红,双眼冒光。
苏佑却看得红了眼睛,很是担心害怕,他知道阿穆罕很厉害,可是随时都会劈砍过来的大刀总是在他眼前晃,他真的怕死了随便某一把迎面砍下去,阿穆罕就断了胳膊或者腿。
最后擂台以阿穆罕将最后一人挥下擂台,他站在台上用刀将花环挑下来而宣告终止。
“赢了!赢了!这也太快了!”台下人很是遗憾,三位汉子的未婚妻赶忙迎上去,给自家汉子擦汗看伤。
苏佑在台下仰头看向阿穆罕,阿穆罕也在看他,阿穆罕用中原话说:“拿到了。”
苏佑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自己分明没上台,却很是难过,阿穆罕顿时手忙脚乱地跑下台,站到苏佑面前伸手想要给他擦眼泪安慰他,然而全结实劲瘦的手臂却被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抓住,苏佑着急忙慌的来来回回检查阿穆罕:“没受伤吧?没受伤吧?我都说了我不要了,他们居然还一起群殴你!”
苏佑又气又难受,眼泪一直在往下掉:“我让小棕撞死他们。”
开足马力,直接用天然小汽车撞死胡乱违背规则的人。
阿穆罕哭笑不得,一边给苏佑擦眼泪,一边被苏佑检查身体絮絮叨叨,他目光一瞥,看见不远处,那几个汉子和自己未婚妻互相安慰又黏腻的模样,又看了眼担心自己担心到哭的苏佑。他真的……太想和苏佑名正言顺,顺利坦荡了。
“嘘,不哭了。”阿穆罕不怎么哄人,有些生疏,指腹抹掉苏佑的眼泪,低头对上苏佑的视线,湿润的触感不知不觉就点在苏佑的眼角,在那方精致的鸦羽尾部留恋的抚摸。
“我没事,而且我有没有事,与我而言没有你哭不哭重要。”阿穆罕温柔劝慰说:“我给你达到花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