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佑在温暖舒适的床帐里醒来的时候,仍然沉在黑暗里,还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昨晚让他胆战心惊的人已经离开,被窝里甚至连一丝温度也不曾有过你,只有一点凹痕彰显昨晚他存在的痕迹。
苏佑愣了愣,昨晚的记忆慢慢复苏过来,他这才炸红了脸,浑身紧绷,下意识挑开帘子起身,床外服侍的人看见他醒了,连忙围上来服侍他,苏佑看着围在一起的精致规整的宫人们,一脸的懵:“这,这,皇上呢?”
“去议政殿了,现下早朝已经散了。”为首的人行了个礼回答道:“奴婢服侍您起床。”
“???”苏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荒谬感在心头弥漫。
他旷到了,但是眼睁睁看他旷到的却是他的老板。
那他究竟算不算旷到,现在又要不要去道歉补打卡。
这是个问题。
宫人不懂他的心思纠结,自己就围了上来帮他整理衣装,洗漱洁面,苏佑犹豫着觉得自己既然现在就在宫中,那还不如去一趟议政殿好请罪道歉,顺便还能和赵懿说一下这种荒谬情况的不妥当。
睡觉什么的,自然还是后妃来做比较合适,虽然现在赵懿没有后妃,但是呢,等他遇到女主角林柔雨就会沉浸于温柔乡里了。
到时候塞人应该会容易许多,毕竟在原著描述里的很多一笔带过的略微羞耻描写都在讲述这位年轻帝王的......雄风强健。
一夜颠了许多凤,龙仍然没倒。
这么想着,苏佑的脸羞耻的红了红,自己忍不住抿了抿唇,站着身,和他对视的小太监看着他,却也跟着红了脸。
他被收拾好行装后,还被宫人塞了个暖炉子,他一脚踏入料峭的春寒里,早晨生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居然也没觉得太冷,他看了看自己穿上的新蜀绣锦袍,觉得身上穿得这身从制衣居随手拿的衣服还怪合身。
他正要往议政殿走的时候,身边却有一串宫人缩头走过,其中一个略过苏佑耳边稍作停顿,苏佑却是皱了眉,手里的暖炉子上的垫绒锦缎被他抓出一点褶皱。
是摄政王李敦庭的人,刚刚耳语,却是让他马不停蹄地去摄政王府。
苏佑这才意识到摄政王渗透宫闱,狼子野心究竟是有多严重,居然在宫中随随便便就是训练有素的眼线,他才在宫中住了不到八个时辰,饶是如此,却也还是被他精准捉了消息。
甚至还敢让人叫他立刻去摄政王府。
何其的越俎代庖,又是何其的胆大妄为。
苏佑看了一眼议政殿的方向,终是没有先去见赵懿,按照剧情他是摄政王的边缘狗腿子,还是尊重剧情的好。
......
议政殿内,相比昭华殿的温暖馨香便冷了许多,玄色暖炉放在角落透着寒意,华丽宫殿巍峨规整,威压禁制,昨晚一部分守在昭华殿的宫人有些受不住议政殿清冷寒意和这肃静气氛,请了指示去了殿外伺候。
年轻的帝王穿着华贵紫衣,并不厚重,缎面上银线盘缠成龙,环腰而过,恣意霸气,袖口成束装,宽肩阔腿犹如宝剑峰峦,风流恣意的脸色却沉着帝王的威仪狠厉,低头阂眸在奏折上批注几笔。
身边人弯腰轻声告诉来报:“苏大人已经醒了。”
“嗯。”赵懿眼皮撩动,随即还是落了回去,自己拿着毛笔的手都有些随意下来,自己眉眼轻松,也未曾察觉。
醒了,就该来见他,为自己的贪睡赔罪认错。
然而下一刻,弯腰的人似乎艰涩难言,却还是大着胆子说道:“苏大人径直出宫了,看方向却不是回苏府的,而是摄政王府。”
“......”赵懿脸色沉了下来,骨节分明略带薄茧的手一用力,径直折了手里的青竹笔,弯腰躬身的人连忙跪下来,祈求赵懿息怒。
赵懿看着手里断成两半,横断处的粗粝参差,眼里怒意横生,却是脸色生冷,语气也透着寒意:“好,很好。”
苏佑做得可真好,丝毫不会审时度势,虚与委蛇。
果然忠心侍主,是个执着的金玉花瓶。
周围的人连忙跟着跪了一圈,战战兢兢地生怕惊扰了显然已经怒意上头的赵懿。
赵懿咬牙,满脑子想着怎么把苏佑捉回来,门外却有首领太监疾驰而来通传:“皇上,国师大人到了。”
赵懿回神,皱了眉,十分懊恼于刚刚自己的失态,摆了摆手,让一众人下去。
一众人低头赶忙出去后,一个男人径直走了进来,白衣白发,面如冠玉又像是寒冰淬雨,气质斐然又透着一股清冷的无情无欲,却是个从天而降的谪仙人。
国师林端五岁收入星辰殿成为祈国圣子,十岁成为鬼谷关门弟子,十八岁出世次指点摄政王和先帝战胜蛮夷诸国,二十岁再次回到星辰殿再次成为圣子,他一生只求安定,本再也不会参与朝堂杂事,但是是先帝托孤,许诺国师之名,祈求他再次出世帮助赵懿稳住皇位,他这才不得不修身净心年后再次入身嘈杂乱世,被虚名拥附。
但其实林端和赵懿都知晓,赵懿拿回大权,睥睨天下只是早晚的事,赵懿身负紫薇帝王命,性格狠厉,识大局能隐忍,却也改变不了他是一匹蓄势待发的狼的事实。
摄政王李敦庭老奸巨猾,狠辣残暴,最后结果只怕逃不了一场两败俱伤。
林端回来不是为了帮助赵懿,而是为了稳住大齐根基,皇权交叠里,百姓民生最是无辜。
“听说,皇上昨晚留了苏佑?”林端出声问,声音微冷,语气情绪都淡。
“嗯。”赵懿不否认,他身边有林端的人,这件事林端知道倒也不奇怪,但是林端却会关心这件事本身却很奇怪:“你所来只是为了这件事?”
“自然不是。”林端目光直视赵懿:“苏佑外貌妖惑,皇上数次沉迷,现下直接对前朝命官行使后妃权益,其中荒谬,皇上心知肚明。”
赵懿对苏佑与常人不同,旁人或许无从察觉,但是只要熟识赵懿的人却是可以将其中异同收揽得一干二净。
偏爱的偏字,总是无端向着苏佑,几乎是毫无意识的本能反应。
“妖惑?”赵懿嗤笑,嘲弄不屑着:“朕是如此浅薄的人?喜欢他人手里一只貌华无里的花瓶?朕不过是觉得他愚钝可笑,拿来愚弄玩乐而已。”
不吃晚饭就饿着进宫,吃饱了就连他怀里都敢钻,还敢叫别人的名字,第二天甚至还敢直接不来见他,如何不曾蠢钝。
十分惹人厌弃。
“是吗?”林端冷眼旁观,看着眼前的帝王眉间中庭发红,红鸾星动,再次提声问道:“苏佑是摄政王的人,蠢钝可笑,粗粝浅薄,空有一层皮相,皇上断不可沉迷眷恋于此人身上,况且断袖之好向来有悖人伦祖制,皇上当真要为此人陷于不忠不义不孝之地吗?”
赵懿却皱了眉,觉得林端声如沁玉的话里,句句都分外刺耳,但是他想到苏佑反复的蠢笨行为,自己又心头火起,他收敛住情绪,回复:“确定,如此愚昧痴傻,朕还没必要为一张皮相就沾染断袖,罔顾人伦,违背祖制。”
“臣知道了。”林端向来情绪端正,外人窥不见他的心绪,回应了几句,自己转身离开,他走后,随即有人小步疾驰而来,在赵懿面前跪下。
赵懿挑了挑眉,有些迫不及待问:“可查到这蒋未是何人?”
昨晚他被苏佑喊了一晚上蒋未,第二天一早就派了人去查这蒋未其人,用了最亲身的暗卫。
“回皇上,奴查了苏佑苏大人从小到大的玩伴,同乡,同窗,甚至瓦舍邻里,也不曾有过蒋未这人,甚至于这蒋姓也是鲜少有人,倒是苏大人年少十六十七岁时曾去江南养身,寄养在庄子上,人流动极大,路程较远。尚且查不出是否有这蒋未其人。”
“行,退下吧。”赵懿看着手下断裂的青竹笔,思虑加深,面上情绪显然不高,甚至眉目深戾,让人心惊胆战。
暗卫得了旨意,赶忙退下。
赵懿独自一人,沉坐在微冷肃静的宫殿中,眉目深蹙。
这十六十七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莫不是在这个时间里,苏佑开了情窍,被乡野村夫蒙了心智,所以现在议亲年纪也难以忘怀?
想到苏佑昨晚跪在自己面前,被自己掐着下巴,惊悸胆怯地说自己要议亲的模样,他的眉头又皱了一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