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惊风时起,山间林涛如浪,黢黑暮色里,只有他们所在之处,留有寸寸火光。
殷晴她口上说着手艺生疏,当真下手之时,却快如闪电,不过“唰唰”两声,便是叁针落下。
分别封住灵墟、紫宫、膻中叁穴,银针甫一落下,就见那针尖迅速变黑,燕归额间冒出细密汗珠,唇齿之间涌出一抹鲜血。
给他苍白秀致的容颜,平添一抹殊色。
殷晴一顿。
少年慢慢笑开,慵懒又姿意:“继续。”
殷晴再次起针:“快,运气于神庭、天突两穴,以指尖施力而下。”
“好。”燕归话音刚落,便凝气于指尖,飞速点于两穴之间。
殷晴又道:“在天突穴运功,直至将毒血完全逼出为止。”
殷晴抬手一拂,几根发黑银针落地,又是几发新针入体。
约末一柱香之后,少年额间渐渐渗出几滴汗珠,他口中涌出毒血,深红泛黑的血迹顺着他的牙关渗出,从下颚滚落而下。
燕归潇潇洒洒,一指抹掉血迹,吐了出来。
少年精致艳丽的五官浮起薄怒,愤慨道:“会使毒就是阴。”
“……”
殷晴看他,用蛊也不遑多让啊。
毒血逼出之后,燕归原地打坐,引气入体,运转一周天,长长喟叹一声后,燕归低低道了一声:“多谢。”
殷晴一向见惯他张扬肆意,鲜少听他如此低声落字。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今夜有几分怪异难言之处。
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何奇怪。
冷风呼啸,夜雨如丝,打落她满手,殷晴收针,罢手:“不客气,我也很高兴。”
燕归始终垂着眼,睫毛在风里轻摇,投下淡淡阴影,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只听他不自然地问:“你高兴什么?”
“你是我正儿八经救的头一个人。”殷晴声音沉闷,满目落寞:“昆仑乃剑道宗门,除去兄长师尊,大多人虽平日待我极好,谈起医术,都说我不过纸上谈兵…”
燕归随兴道:“何必在意他人看法?指不定有朝一日,你也会成为一诊难求的名医。”
少年低头。
风声朗朗,少年身姿萧疏清瘦,独坐一隅,火光拉长他的影子,在斜斜风里,摇摇欲坠。
那修长五指在她看不清的阴影处渐渐收紧,少年眉目好似笼罩霜雪,目光骤然阴郁冰凉,抬头瞬间又倏忽而逝,归于平静。
他淡淡地看着满面笑容的殷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