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已提前被洒扫地纤尘不染,还按照云澄的喜好熏了香遮住潮味,江流推开半掩的门,他随后踏入,正要朝摆好了棋具的桌边走去,却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些异样,于是下意识回过了头。
几乎是在瞬间,他看见一个人影从门后扑了出来,眼见就要迫至近前,江流已抽出腰间软剑横在了中间,当即就要刺出——
“住手。”
他的声音和那人影的突袭之势骤停几乎是发生于同时,他说住手时,她也停了手。
然后,两人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
她似乎是惊愕于竟会在这里看见他。
而他惊愕的却是她竟还活着,还有,她刚才的收手。
及时收手的江流此时也已经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是谁:“顾……夫人?”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安国公世子夫人会变成这个模样?
她穿了一身粗衣,披散着长发,看上去虚弱又狼狈,额角上还多了一道细细短短的伤痕。
云澄拨开挡在中间的江流,走到她面前,看了眼她手里捏着的木簪,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谢晚芳听见他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悲从中来,加上一直紧绷着的心绪因乍见到眼前人而瞬间松懈了下来,她忽然觉得一阵虚乏。
还未来得及说话,她已向旁边倒去。
云澄一愣,忙上前半步将她接揽在了怀里,然后伸手抓起她的腕子把了把脉象。
少顷,他皱了皱眉,吩咐花林:“拿我的针包来。”言罢便将她打横抱起,走到置于舱内的那处卧榻前将她平放在了上面。
不一会儿花林便从马车上取了针包回来,又禀报道:“相公,我见外面有几个彪形大汉还有个凶神恶煞的丑妇在吵嚷,似乎是在找从青楼里跑出来的小娘。”说完,不由得与江流对视了一眼。
云澄打开针包从里面抽出来一支细针,闻言只略略一停,说了句“打发走”便又凝神给谢晚芳施起针来。
花林应喏而去。
江流站在旁边等着他收了针,才终于又出声问道:“相公,安国公府不是说世子夫人丧生于大火了么,怎会又出现在这里?”
云澄看着谢晚芳昏睡中亦不得舒展的眉头,半晌,幽幽说道:“世家豪门向来多阴私。她是先帝赐婚,休不了,离不得。若要摆脱,还有什么比她失去家人倚仗更合适的时机?”
“安国公世子竟如此心狠么?”江流愕然道,“那……那他为何做出那般伤心的样子?”
云澄未置可否。
谢晚芳缓缓醒转了过来,见到他坐在旁边,想开口说话,却又觉得体力空乏至难以成言,只能微动手指,勉强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云澄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说道:“安国公府因你之‘死’向圣上为你阿父求情,圣上感念先帝,力排右相等人之议,决定判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