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这才禀报道:“安国公世子夫人来了寺中祈福,特意去看了您留的那面石刻,后来因世子的一个妾室得罪了她,此刻正在罚那妾室临写石刻之字,说要让她静静心。”
他听了,却是问道:“她们来求什么?”
“世子夫人是来为她父亲生辰供奉长明灯的,世子的那两名妾室姨娘倒并未与她一道去灯楼那边,而是结伴去了求子。被罚的那位特意求了两盏金莲花,说要将其中一盏送给世子夫人,谁知世子夫人一见到脸色便不好了,说她攀比之心太重——想来应是不满其将自己与她相提并论,原本一个妾室当着正妻的面求取金盏花便是有些越矩的事。”
白衣青年沉吟须臾,淡淡一笑:“看来安国公世子应是快回京都了。”
侍从讶然:“郎君如何得知?”
“他既出征在外,一年两载不归家也是寻常。”他说,“后宅女子独守空房,求谁的子?”
侍从恍然,随即面露喜色:“那就是果真应了郎君所料!”
白衣青年的神色却未见波动,只犹如仍在说着寻常事般平静嘱咐道:“通知殿下,鸟入网了。”
***
谢晚芳侧身端坐在鹅颈椅上,百无聊赖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崖外风光,就着手里头的帕子随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口中淡淡地问道:“不过只有四个字,你是打算写到日落西山么?”
她说的便是九清居士题刻的这面石壁。一路行来,前人书法大家留下来的无不是洋洋洒洒一片,字数最少也有二三十字,唯有眼前这个,从上至下加上落款也不过才八个字,仅有四字的正文更是简简单单地书着——
“一木一心”。
连笔画都尤其得少。
但被罚的秦氏却不这么想,在她看来谢晚芳在大庭广众下让自己临写这四个字简直就是居心不良,她出身商贾本就不擅文墨,偏偏谢晚芳还打着让她静心和诚心的旗号来折腾她,若是临得太差,岂非又有话柄让对方说?何况还有往来的僧侣和香客不时路过,便是别人目不斜视她也觉得如芒在背。
要怪就怪自己万万想不到堂堂的世子夫人居然连国公府体面都不顾了,竟就在这种地方为了那点儿女人间的小心思责罚起人来,难道是巴不得人人都知道她谢晚芳善妒么?
秦氏越想就越难平静,心中气愤和忐忑始终纠缠不已,渐渐竟是汗湿了衣背,握着笔的手亦不受控制得越来越僵,字写得自然也越来越差。
她暗暗说服自己要忍,等到世子爷回来,自己正好借此得个怜惜再顺道告这不得宠的女人一状。
“妾身天资愚钝,”秦氏勉强赔着小心笑道,“九清居士乃书法名家,这片刻工夫,妾身如何能比得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