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霍砚头也不抬,避过她身上的伤口,认认真真的擦拭着。
他曾让人下过那条琉璃隧,里面四通八达,几乎贯穿大楚所有州郡,俨然是个地下暗堡,自然不止京城那一个入口,也不止一个出口。
他甚至不需让人下去搜,耶律骁肯定没有死,也必须好好活着。
耶律骁那条狗命,得他亲自去取。
“能不能,将那条暗道为我们所用呢?”白菀若有所思地说。
霍砚没有接话,转身去取了什么东西回来。
白菀瞥见那一件藕荷色,绣着凤穿牡丹的小衣,脸上腾的红了一片,控制不住的舌头打结:“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霍砚点着头,轻手轻脚地将她扶起来,长指一勾一扯,她身上那件被汗水浸透的小衣摇摇欲坠,等白菀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替她将干净的那件穿好,正拉着她的手要给她穿中衣的袖子。
等他们穿戴好,水漾她们也备好早膳送进来。
霍砚没让白菀出去,自己去端了碗粥,并着几碟子小菜进来。
白菀伸头去看,是用嫩姜切成细丝,老姜捣水,掺肉糜煮成的姜丝肉糜粥。
估计是为了驱风散寒,特意给她做的。
霍砚自己尝了口,姜味并不冲,才一勺一勺喂给白菀,怕她光吃粥腻味,时不时还夹几筷子小菜给她清口。
等她吃得差不多,霍砚才说:“琉璃隧并不只你看到的那一条,其中错综复杂,走错一步,便极容易迷失其中,再也出不来。”
白菀听着有些泄气,耶律骁也曾和她如此说,没想到确实是真的,她叹了口气:“可惜,我只记住如何分辨京城往辽国那条出口的记号。”
霍砚见不得她露出这种颓丧的神情,曲起手指在她额心敲了敲:“那就只用这一条便好。”
白菀眼睛一下亮起来,喜滋滋的看着他:“就得麻烦你让人将这条密道清理出来了,还可以顺便看看,有无耶律骁的踪迹。”
霍砚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猝不及防唇上传来一点暖意,他抬眼看过去,白菀正快速退回去,因这一下偷袭,抿着嘴笑:“你真好。”
她吃了些东西,渐渐恢复些力气,虽然还有些羸弱,但音色不再那般沙哑,这短短三个字,清脆如铃,仿佛珠落玉盘。
霍砚看着白菀那盛满笑意的圆眼,他的眼底温柔渐起,如同涟漪轻荡。
彻底伺候白菀消停后,霍砚才起身出去收拾自己。
白菀正听着盥室稀里哗啦的水声,却突然听见有人叩门。
外头传来元禄小心翼翼的声音。
“娘娘,掌印这会儿可得空?”
许是有什么急事,否则元禄不会敢在这时候来打扰。
恰巧霍砚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听见元禄的话,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根本不搭理他,转身便朝白菀走过来。
“去啊,许是有急事,不用担心,我让水漾她们来陪我,”白菀催他。
谁知她此话一出,霍砚脸色便阴沉下来,想起无辜丧命的宝珠和碧玉,白菀有些难过,又自知失言,张张嘴道:“你去吧,或者我陪你一块儿。”
霍砚的眼睛绕着她转了一圈,她身上还有伤,强行让她起身走动,会痛。
“我很快就回来,”霍砚阴着脸道。
霍砚犹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白菀连忙端着笑脸,目送他出去。
关上门还能听得见他吩咐元禄的话,让他带人将正院严严实实地守着。
水漾和绿漾在元禄连连应声中推门进来,两个丫头围着白菀看,抽抽搭搭地哭。
白菀叹了口气,问了几句清桐的情况,得到好的答复后,才问起宫里是个什么情形。
绿漾声情并茂地向白菀描述了霍砚锁宫封城,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被禁足在室内,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白菀听着,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这般声势浩大,恐怕又要惹人诟病了。
*
书房内,霍砚坐在上首神情冷淡,眸光阴冷地望着底下跪拜的人:“你最好如你所言,有要事禀告咱家。”
堂下的人低垂着头,跪得极低,几乎整个人贴在地上,等他闻言抬起头来时,那张脸赫然便是舒崎光的父亲,舒衡。
舒衡望着霍砚,眼里除去泪水,还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欣喜,他颤颤巍巍地叩首:“老臣舒衡,叩见太子殿下!”
他本就不见得姜宏窃来的皇位坐得安稳,巴不得霍砚将朝纲搅得天翻地覆,如今又得知霍砚真正的身份,看他自然是哪哪都好。
直叹这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霍砚森冷地觑着他:“舒大人莫不是神志不清了,你眼前只咱家这一个阉人,可没有你口中的太子殿下。”
听见霍砚毫不犹豫地否认,舒衡有些失望,却并不气馁,自然知道自己口说无凭。
他膝行着往前,在案边停下,哆嗦着手从衣襟里取出一块玉璜,呈到霍砚眼前。
舒衡复又俯身跪下去:“这是先帝的信物,先帝当初早已察觉姜宏那逆贼有反心,已经写好传位诏书,私底下正在搜寻可以托孤的大臣,可还未做好万全的准备,便被姜宏害死,老臣无能,请太子殿下降罪!”
他口中的先帝,并不是姜瓒的父亲姜宏,而是德宗,他固执地不肯承认姜宏,视他为谋朝篡位的逆贼。
霍砚并没有去碰那枚玉璜,上面的图腾及小字,处处彰显著主人的身份,做不了假。
更何况,他不是不知道,这个舒衡,在他寻人报仇的途中,偷偷给他递过不少消息,里头大多是罪证。
霍砚没有问舒衡,当初姜宏逼杀他母亲霍惠妃的时候,他在哪里,也没问太宸宫的火烧起来时,他在哪里,更没问霍家五十八口含冤入狱时,他又在哪里。
他不知道德宗当初到底找了些什么人进行所谓的托孤,但至少,至今为止,只有舒衡一人来找他,若果那些人通通叛变,舒衡孤身一人,确实什么忙也帮不上。
舒衡年轻时声名极盛,在德宗时便是东阁大学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太傅,他却在德宗薨逝后,长达两年称病不朝,在姜宏几次三番请他出任太傅教导皇子时,屡次以身体不适而拒绝,此后更是无心朝政,不再寸进。
若他是先帝的托孤大臣,如此倒也不那么奇怪了。
霍砚冷笑地看着舒衡:“你现在来寻咱家做什么呢?指望咱家光复你口中先帝的朝纲吗?”
他又不耐烦地嗤了声:“可惜咱家没学过什么帝王之道,只想将这堆积着累累尸骨的皇位一把火烧个一干二净。”
“所以,舒大人来寻咱家没有任何意义。”
舒衡听着霍砚的话,匍匐着身子,在暗处老泪纵横:“老臣不敢强求,只想稍微弥补,弥补当年一念之差的懦弱,筑成的大错。”
“老臣是个蠢笨的,知太子殿下就在眼前,却迟迟不敢确认,害殿下枉遭磨难,老臣已无颜面对先帝,求殿下给老臣一个机会。”
霍砚冷眼看着底下哭得浑身颤抖,几乎缩成一团的老人。
舒衡是舒崎光的父亲,对他而言没什么用处,可兴许对白菀有用。
“你当真想弥补?”霍砚慢悠悠地问,长指曲起,在扶手上轻叩。
舒衡迫不及待地连连点头,抬起头,满目期待地望着霍砚。
霍砚站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卷明黄,随意地扔给舒衡。
舒衡看着卷上腾飞的龙纹,整个人抑制不住地抖起来,说不上是激动还是害怕,他哆嗦着,却将圣旨捧得很稳:“这,这是……”
“传位诏书,”霍砚一改方才的漫不经心,难得正色道:“皇位咱家没兴趣,但你得守好皇后。”
舒衡瞠然地望着霍砚。
等霍砚回来时,白菀正在给杨景初写信。
看样子,霍砚短时间是不可能放她进宫了,便只能让杨景初想法子,出宫来见她一面。
看见霍砚进来,白菀朝他笑了一下,又垂下头写信,谁知元禄也跟在他后头进来,面色难看道:“太后娘娘殁了,牵连了淑妃娘娘,皇上悲痛交加,震怒不已,不顾舒太傅求情,执意将淑妃娘娘打入冷宫。”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了,大概还有两三章,这几天都会日更。
下一本不写《嫡长女》了,开另外一本,性转版女主超微火葬场《家犬》,给你们瞅一眼半成品文案。
《家犬》文案
世人皆知,江珘是永乐郡主贺玉珠养的家犬贺玉珠生得一张芙蓉面
明艳无双姝色绝尘
是无数郎君求不来的心上人
她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
却唯独对她捡回来的江珘温柔相待
会对他盈盈浅笑,会为他抚去肩上雪,会在他脸上落下轻吻于江珘而言,贺玉珠将他从死人堆里拉出来那一刻起,她就赋予他新生她是天上月,他是地上泥,江珘做梦都没想到能得她垂怜他连辽国皇子的身份都不要了,死心塌地跟在贺玉珠身边做一条狗当他拖着一身伤,想要告诉她,他终于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时却听见她与旁的贵女低语
“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寻欢作乐,又岂会付出真心。”
那轻蔑又随意的语气,化作利刃深刺入江珘的心他彻底心如死灰
后来再见时,她是齐国战败求和的和亲公主,他是大辽走失寻回的摄政太子江珘面无表情地看着堂下跪拜的柔弱身影他发誓,要让她受尽苦楚
和他一样,尝尽为奴为仆的滋味
可她只是抬起头,轻柔的唤他一声“阿珘”
他便毫不犹豫的回转头,将他所有一切捧至她眼前-她只要朝他伸手,他便能忘掉她所有的不好-他是天下之主又如何,还不是她的家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