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向来细软,低声说话时有些咬字不清的软糯,娇声娇气的,惹人生怜,但她冷声正音时,那股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便油然而起。
换个比喻来说,应当是猫儿伸爪子和收爪子的区别。
霍砚不置可否,搭在她肩上的手臂微松,滑下来扣在她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她腰上的青玉流苏禁步。
白菀探头看出去,绕是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看清眼前的场景时,仍旧吓了一跳。
从马脖子里喷出来的血撒了一地,插进对面墙上的竹竿凝着血,侧倒在地上的华贵马车几乎散了架。
这也太凶了。
霍砚歪头看着她白嫩光滑的侧脸,看她透亮的眼眸,自然没错过她脸上那一瞬的僵硬。
她在眨眼,在想什么呢。
侧着头看不见她眼里的情绪,霍砚突然有些烦躁,想掰过她脑袋,看看她眼里,有没有如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一般,满是恐惧。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一手掐着她脸颊两侧,将她脸扭过来,两人旁若无人的,几乎头碰着头,霍砚亲昵的蹭蹭她鼻尖,低声问:“娘娘在想什么呢?”
白菀被迫与他眼对眼,看着他满脸不以为意,实则眼底的执拗几乎要冲破那一层掩盖的墨色了。
她有点咬牙切齿,这假太监动不动就阴阳怪气。
白菀的眼睛本就圆,凑近而放大的瞳孔更和猫似的,她一瞬不瞬的与霍砚对视,郑重的道了一声谢:“谢谢你救了小豆子,救了这么多人,掌印是大英雄。”
霍砚“哈”了一声,仰起头,唇边的弧度有些讥诮。
竟然有人称他英雄,这傻皇后恐怕不知道,方才有那么一瞬间,这里所有人都差点活不成。
她才是英雄,让他们得以保命的人,是她。
霍砚捏了捏白菀红彤彤的鼻尖,略显刻薄的批判道:“巧言令色,巧舌如簧。”
白菀被他捏得直皱眉,正要说话,那头的辽国人,似是问清了始末,后来的两个男子并着那位马车上的红衣女子,一同走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阻本郡主去路,还杀死了本郡主的马!”
白菀转头看过去,出声的是那位红衣女子,她生得一张瓜子脸,肤色白皙,柳眉挑起,一身赭红左衽窄袖袍,头戴流珠黄金冠,耳侧两边的发用彩绳绑了辫子,颈戴琥珀璎珞胸佩,浑身珠光宝气,显然极受宠。
她手上抓着一条火红的长鞭,气势汹汹的瞪着白菀,至于她为何不找霍砚麻烦,兴许是不敢,也是,他虽生得漂亮,一张脸昳丽无双,可他周身气势带煞,鲜少有人第一眼见他是不怕的。
而跟在辽国郡主身边的绯衣男子,在看清白菀的面容时,眼瞳陡然一缩,脚下微不可查的顿住。
白菀却没看他,仰头去看霍砚,他们二人方才的姿势过于亲昵,有不少人看得清楚,显然不好表露她的身份。
她这点小动作,霍砚怎会不明白,他抬抬眼,不甚在意道:“若是介意,杀光他们便是。”
他话音不大不小,却恰恰好传入辽国人的耳中,辽国郡主脸色一变,当即就要招呼骑兵护卫。
绯衣男子却上前一步,正色朝白菀两人拱手道:“我乃辽国太子耶律骁,”又指着另外两人介绍:“这是我的兄长耶律驰,这是东阳郡主耶律馥。”
耶律骁再次拱手,却是对着霍砚,他唇线紧绷,俊朗的面容肃穆:“我堂妹不知礼数,扰了两位雅兴,还望两位海涵。”
霍砚显然不想搭理他,连眼皮都不肯抬。
“我们并未被打扰,你不需要向我们道歉,”白菀望着耶律骁,接过话,唇边笑意浅淡疏离,她指着旁边伤痕累累的百姓:“你们应该向他们道歉。”
霍砚一直在看她,白菀今日穿得素净,发饰也只有简单的两支钗环,可她只需站在这儿,便贵气天成,有凤来仪。
耶律骁看也不看四周的楚国百姓,脸色分毫不变,转头对满脸骄横的耶律馥丢下两个字:“道歉。”
耶律馥小脸尖削,眼里满是屈辱,用辽语低声骂了句什么。
白菀却恰巧听得懂几句,她面上笑意顿消,声音也冷下来:“既然贵国郡主视我大楚百姓如草芥,看来贵国也无意与我大楚交好,既然如此,太子最好即刻返回辽国。”
她话未说完,但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霍砚饶有趣味的看着白菀,现在的她又像什么呢。
啊,像一国之母。
耶律骁连忙说:“辽国并无此意,辽国仍旧愿意长久与楚友好邦交,我代她向楚国的百姓道歉。”
耶律馥急了,她从未见过耶律骁对谁如此卑微,忍不住扯着他袖子跺脚:“兄长,你和这贱民有什么好说的。”
耶律骁撇脸去看白菀,他知道她一定是听懂了,毕竟她的辽语是他教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