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怎么样也没料到这层,林知芝是林壑予的妹妹,那么从伦理关系上来看的话,林壑予也算他的亲人了?
这下轮到易时来不及消化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林壑予打趣道:“按照辈分来算的话,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舅舅’?”
易时偏头看着他,表情呆呆愣愣异常无辜,张了张嘴,始终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太尴尬了,根本叫不出口,放过他吧。
林壑予看得好笑,捏一把他的脸颊,不叫就不叫,他根本没有想逼易时承认,只是忍不住逗逗他罢了。
“……你不说的话,我绝对不会往这方面去猜。”易时低着头,语气有些别扭,“林婶对自己的往事几乎没提过,据她所说在林家村已经没有亲戚,只有上次无意间提到,有一个哥哥连族谱都入不了……”
“对,老族长不允许我入族谱,除非我改名字。”林壑予摊开手,似是无所谓,“不入就不入吧,反正我也不在乎,我和知芝早就离开林家村,母亲也过世了,对那里没什么留恋的。”
“胸有丘壑,取予有节,是个好名字。”易时淡淡微笑。
林壑予的目光凝聚在易时的脸上,足足一分钟过去,瞧得对方浑身不自在。易时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被一把捞住,林壑予低声说:“你是除我母亲之外,第一个能猜到这个名字含义的人。”
其实并非是难猜,只是大多数人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而已。见到“壑”这个字,大部分人都会和林家村的老族长一个反应,头一个想到“欲壑难填”这个再常见不过的成语,潜意识里已经将它和欲望挂上钩。
不过仔细想想,为人母用这个字给儿子取名字,肯定是会寄托一份美好寓意,希望他的心胸能像沟壑一样宽广,并且欧阳修的《醉翁亭记》里有一句“林壑尤美”,意境更是无可挑剔。
林壑予用拇指探索着易时修长纤细的五指,从每一个骨节细细捏过,力道不轻不重,似是在把玩。易时察觉到异样,低头一瞧,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心跳漏了两拍,赶紧迅速把手抽出来,当做什么都没不知道。
他的身体往旁边侧一个角度,膝盖支起来将便签纸垫在上面写字,不一会儿放在中间,示意林壑予一起来研究。
这张纸上面,南宜和海靖的人员全部详细列好,两边世界重叠的名字在前,不重叠的名字摆在后,年龄职位也全部标出来,像是一张详细的组织成员表。
如此一来,两边平行世界的差异性一目了然,时间线也更加让人看不懂了。
林壑予在海靖市局里的同事比易时遇到的海靖同事都要大上二十岁左右,按理来说应该可以当做易时的时间线比他要快二十年;然而到了南宜这里,又有少年喻樰和邵时卿、盛国宁等人,和易时那边相比又是年轻许多,倘若只看南宜的人,又变成他的时间线比易时要快二十年。
当然了,易时那里也是如此,和林壑予身边的情况相反,也再次证明了镜像世界的特殊性。
“如果是这样换一下的话,就不会别扭了。”林壑予画了两个框,将部分人名圈起来连在一起,他的世界里海靖高龄组的人和易时那里高龄组的连起来,瞬间便和谐许多,成为“同龄人”。
易时细细琢磨这张表,这感觉就好比是他们所在的两个世界原本是一幅完整的拼图,现在被未知的原因打乱,摆放在错误的位置上,才造成这样的差距。最好的证据就是两个世界彼此之间的联系,这一点从喻樰身上就能得出,少年喻樰和成年喻樰之间的记忆可以同步,并且随着和林壑予的接触增加,两边的记忆都在同等增加,是相当强力的证明。
可是想不透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他的世界为什么会没有林壑予?林知芝是他的养母,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她提到过林壑予?
林婶只有在每年清明会回海靖,为先人扫墓,在易时小的时候是全家人一起去,等他长大之后,就变成林婶一个人回海靖,或者是让盛国宁陪同,两个孩子鲜少带回海靖。
一片片碑林组成的大型墓园从脑海里闪过,南成安公墓北区15排10号的那块墓碑,上面只刻了一个姓氏,涂上红色的朱砂——“林”。
那块碑……难道是林壑予的?
心里一旦产生这种猜测,便无法抑制蔓延的思绪,脑中也冒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易时的眉头越蹙越紧,表情也越来越凝重,难道这就是他的世界里没有林壑予的原因吗?
他并不是没有存在过,而是已经……死去。为什么会死?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林壑予猜不到易时的脑中正在上演和他有关的108种死法,只见他眉头越皱越深,越拧越紧,手指动了几下,还是没忍住用拇指按了一下他的眉心:“不好看。”
这次易时没有躲开,而是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我好像更加迷茫了。”
迷茫的不仅仅是林壑予为何出现,更在意的是他被时间抹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