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晨毅带着一队人在植物园里搜索一整天, 也没有找到任何案件相关的线索。且先不提植物园里是不是有足以实施计划的建筑,仅仅只是潜伏其中,已经颇有难度。
成安植物园在南成安山的脉尾, 这里是海靖农业大学、林业局以及植物研究所共同出资建设的植物规划培养地,全园90%对外开放, 供游客玩赏。近两年由于林业局和研究所不遗余力地推广, 成安植物园几乎成南成安风景区内必去的打卡景点,平常工作日已经人潮汹涌,到了周末、小长假,几乎堵得连路都走不动, 为此,成安植物园已经开始计划线上预约控制游客数量了。
如此拥挤的人流环境, 的确可能满足罪犯想要恐吓、报社的异常心理。但植物园大片大片田圃的设计,花卉的高度几乎都不会超过膝盖,高大的树木林区分布稀疏, 每棵树木的距离都是经过精准计算, 还有大棚植物和玻璃花房, 全部都有人在门口看守, 游客也不停进出,整片植物园里想找个藏身之所实在太难。
刘晨毅带的那队人按照他的推测找到玫瑰花圃,等到众人站在路道旁,便瞬间理解易时那句“植物园, 不可能”从何而来。这片玫瑰花圃一眼望穿, 以庞刀子的精明程度,选择这里也相当于大彻大悟, 要弃械投降了。
“刘哥,咱们……还要继续搜查吗?”跟在身后的警员低声问道。
刘晨毅不是土生土长的海靖人, 工作之后才在这里定居,心里后悔上次没和老婆孩子一起来植物园,否则也不会弄得这么尴尬。他以为植物园至少应该有栋楼或者有个设施什么的,结果最高的建筑是郁金香花圃那里的缩小版荷兰风车,房子并不高,3米左右,加上风车也才4米不到。
“……查,咱们再找找,别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这句话几乎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刘晨毅不敢去看身后那队人的脸色,从未如此尴尬难堪,多年累积的英明形象差点毁于一旦。
他把这些记在原康头上,难怪听说他带队行动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有,就是在背地里等着看笑话吧?
还有那个易时,也不是好东西,一个小鬼拽成那副样子,听说他品行一直有问题,还能被喻樰留在队里委以重任,要么是南宜没人用了,要么就是藏着什么猫腻。
揣着一肚子怨气,刘晨毅愣是带着队员在植物园里耗了一天,每个园区查一遍,到后来警员们干脆当成团建,心都散了,他才悻悻收队。
易时和喻樰在宾馆房间里,经过那段视频,喻樰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说出的话也相当惊人,居然牵扯到二十年前那么久远的事情。
“他们是先来南宜市局的,我当时学习不紧张,那几天正好都去给小姨送饭,印象里他似乎还和我说过话,不过说了什么我想不起来,”喻樰揉着额角,表情很苦恼,“很奇怪,你上次让我去查这个名字,我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还是今天发生这种离奇故事,才像是茅塞顿开,突如其来记起这部分。”
“所以你不确定这段记忆是原有的,还是忽然多出来的。”
“对,就是这样。”喻樰翻开笔记本,随手拿出一根水笔,咬下笔帽,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画了一条线,两端各画一个圆,写下林壑予和易时的名字:“假设林壑予那里的时间是二十年前,我们是二十年后,那他在时间轴里就在前方,我们在后方,前端做出的改变会对后端产生影响。《蝴蝶效应》看过没?主角每一次回到从前改变的事情,都会影响到他的未来。”
易时的目光闪了下:“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这通视频,你没有看见那个少年的你,这段记忆也不会出现?”
“对。不然我实在是无法解释,为什么对林壑予这个人,以及那件大案我会一点都不记得。”喻樰用水笔的后端戳戳额头,“我从小到大的好成绩,并不是学习有多刻苦,而是记忆力超群,现在初中里的很多必背课文我都记得很清楚。”
这一点易时深有感触,他的头脑也在记忆力方面很灵光,难以理解的是遇到林壑予,海马体就像是病变了,关于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如果只是自己一个有这种情况,或许可以当成偶然,但若是连喻樰也有这种现象,那就说明有问题的是林壑予,还有他那里的镜像世界。
有少年喻樰这个时间标签在,易时暂时可以确认自己世界的时间线是在林壑予之后。他那里的2月份,也许是二十年前的2月份;那座幸运四叶草大楼,是多年前在海靖曾经存在过,后来才被规划成写字楼才对。
“你觉得档案室里可能找到吗?”易时问。
“这个我也说不准。之前在内部资料里并没有找到他的任何信息,案件我也想不起来,连什么类型都不知道,咱们现在没这个时间去筛选。”喻樰笑了笑,“不过有种方法是最直截了当,获取到的信息也最全面。”
两人四目相对,易时从他的眼神里渐渐读懂一些东西:“……直接问他?”
喻樰拍拍易时的肩,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一个眼神就能领会他的弦外之音。
人都有好奇心,易时也不例外。正因为感情淡漠,身边出现这么个隔着一个世界充满谜团的男人,更是让他燃起解谜之魂,想要了解林壑予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想回忆起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喻樰不愧是队长,心理素质绝佳,一杯茶没喝几口便接受了这么匪夷所思的故事,还能坐下来和他出谋划策。也许是大学里选修过物理的缘故,平时看的科幻片也不少,无聊时幻想过时空穿越、高纬度空间,就是没料到真正的科幻就在身边——事实证明,科学的尽头果真是神学,平行世界就是如此魔幻,只适合存在于“世界未解之谜”这类书籍里。
有如此强力的佐证,易时对暗号的那番破解也都能说得通了。喻樰起身,去外面给原康打个电话,不过五分钟便回来了:“原队已经派人去联系嘉德写字楼的负责人,马上开始排查大楼里有没有高危物品。”
“动作不能太大。”易时提醒。
“这肯定的,咱们还要引蛇出洞的。我已经叮嘱过了,原队心里有数。”喻樰继续说,“我说这次行动以咱们南宜为主,让他抽几个人来就行,所以明天来的应该是刑侦一队的熟面孔和拆弹部队的人。”
易时点点头,人不在多,贵在精悍。一大队人浩浩荡荡过去,哪怕想要埋伏都容易露出马脚,到时候庞刀子他们看见了,改变计划怎么办?
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救人质,这个有拆弹部队的人在现场问题不大,他们只需要集中注意力,尽力抓住同行的悍匪,哪怕不是庞刀子,他的手下人也能吐出点东西来。
既然行动定下来,喻樰也有心情吃零食了,又拆开一块小饼干,还递给易时一块。易时欲言又止,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和原康,怎么说的?”
“没什么,我直接说,我的人已经破解出暗号了,1号上午7点半在嘉德写字楼。”
易时懵了懵,似乎不敢相信会这么简单:“什么都没问?”
“他需要问什么?刘晨毅的脸伸过来,他巴不得能有人帮他打。”喻樰笑了笑,“况且我也说了,咱们是主要的行动方,相当于把责任都包揽过来,出问题的话他也不用背锅,哪怕咱们白跑一趟,上头怪罪下来有南宜顶在前头,这种好事他凭什么不答应?”
“……”易时垂下眼眸,“你早就知道。”
睿智如喻樰,从上午收到刘晨毅带队去植物园的消息,就能料到不论和原康说什么,他都会一口答应。暗号怎么破解的不重要,他需要的是一个能约制刘晨毅让他安分的机会,因此喻樰在这时候拋来橄榄枝,无异于雪中送炭。
早知如此,喻樰却还是逼着他暴露林壑予的存在,他是真的好奇还是别有目的?
一时间,易时心里五味杂陈。他对喻樰越发猜不透,这人心深似潭,他根本探不到底。
“别露出这种表情,这也算是一种领导的艺术,”喻樰淡淡一笑,“以后你只要记住,办法多得是,也简单得很,前提是你必须说服我,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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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八点半,易时洗过澡,丁驹撸串回来了。他推开门便看见易时站在空调风口下面,低着头吹头发,露出一段白净细长的脖子,像通透圆润的勾玉。
丁驹轻手轻脚关上门,尽量不发出声音,怕打搅到易时。不为别的,他本能的对易时有些敬畏,一方面是他狠,一方面是他冷,还有一方面是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