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摸着下巴:“只听说过仙女喝露水,没想到仙男也是如此,改明儿我也试试。”
邵时卿推了一把他的肩:“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长了张喝露水的脸。”
众人哈哈大笑,还是喻樰有良心,给喝露水的那位打包一份饭,让丁驹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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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大会,符号和字母引起热烈讨论。不论靠不靠谱,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想法,白板上写满了思路,唯独易时,安安静静坐着,双臂横在胸口环着,眉眼沉静若水,和嘈杂的气氛全然隔绝。
宋苹坐在对面,她可是很相信小哥哥能做出不一样的见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张锐和宋苹隔了一个位置,和同事兴致勃勃讨论自己的看法,发现宋苹并没有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这里,一腔热血瞬间被浇冷大半。
“……听你这么说‘R’的确可能是之类的缩写,那具体位置应该在哪里?满大街都有餐馆洗手间,”同事推了推张锐的胳膊,“继续啊,别说,我还真觉得你的推论有一定道理,值得参考。”
张锐有些懊恼:“谢谢哈,还好你懂得欣赏我。”
易时瞄一眼白板上众人集思广益得出的思路,其中有几条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总觉得有些怪异,直觉判断这次不是用常规思路能得到的答案。
“我觉得这个‘※’不是数学符号,而是一个图案,这像不像是一朵花?旁边的可能是剪刀,这个‘R’是Rose的缩写,所以应该是在植物园!”
刘晨毅兴奋不已,他感觉自己的推论非常正确,植物园恰好距离南成安山脉的尾部很近,庞刀子团伙想要处理人质肯定也非常方便!
果真,不少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似乎很赞成他的推论,连原康和喻樰也在一起低声探讨。刘晨毅心中冒出一股得意,他装作不经意看向易时的方向,还想欣赏一下他被抢了风头的尴尬,谁料易时压根头也没抬,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着,一副全然不关心的模样。
其实易时一直在听,只不过听完之后就直接Pass了。根据那段童谣的暗示,实施的地点必然是在高楼,植物园哪有那么高的建筑,而且里面都是花草,不仅达不到掩护的效果还有可能弄巧成拙。
不过他说第一个※是图案,这一点易时还是认可的,他的思路也是这个方向。第二个倒着的V……易时捏了捏眉心,脑子有些混乱,便站起来,想找个地方抽根烟。
他刚起身,热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目光都聚焦在这个阴冷俊美的男人身上。易时总是有这种能力,轻而易举成为焦点却浑然不知,他原本是打算无声无息离开一会儿,这下可好,大家都不看白板,光看他了。
众人的目光饱含着期待,这人坐在那儿一声不响,终于有动静了啊!还站起来,是不是要开始炫技,发表出像昨天一样振聋发聩的言论了?
易时茫然,闹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期待什么,先前是刘晨毅阐述的推论,他们是想知道他对这条推论有什么见解?
“植物园,不可能。”易时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已经从会议室后门离开。
刘晨毅脸色变幻几次,怀疑易时就是故意的,总是端着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短短两天,就和他的梁子越结越深。
邵时卿恰好在喝水,被结结实实呛一口,低声对喻樰说:“我敢打赌,小易绝对什么都没想到。”
喻樰才不和他赌,这还用问?易时肯定不是有意的。他向来是这副脾气和态度,刚刚站起来绝对没有特殊目的,只是想出门离开一会儿,要么抽烟要么洗脸,他的习惯队里人摸得清清楚楚,见怪不怪了。
况且易时如果能有那种故意挑衅的心思,那也终于像个完整的人了。熟悉他的人都了解他的情感有多淡漠,喜怒哀乐一碗水端平,不仅对食物没有特殊偏好,对人也如此,没有喜欢的人没有讨厌的人,从事刑侦这个行业之后,他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两类人——一类是普通人,一类是犯罪人。
易时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后面那栋两层小矮楼凉飕飕的,挂着指示牌——法医检验鉴定中心。海靖市局的法医部门和他们局里不一样,是单独的作业楼,而技术部又在主楼里,他的第一反应是这种设计不好,送个证物一来一回多浪费时间。
这里平时几乎没人会来,他一路走去,终于听见一间办公室里传出手机的声音,是一名老法医正在看短视频,笑得脸上的褶子快把眼睛挤没了。
“有事?”他看见易时,立刻把手机关掉,一秒切换到正经严肃的表情。
易时摇头,晃了晃指间夹的那根未点燃的烟,表示自己就是找个地方抽烟,您继续看,反正快到午休时间了,他不会和海靖领导告状的。
老法医站起来打量,小伙子面生得很,听说最近南宜局里的人来办案,应该就是那边的。他招招手,把易时叫进来,顺便示意门关上。
易时在找“禁止吸烟”的牌子,看了一圈没发现,老法医说:“让你进来你怕什么,怎么着你们南宜规矩这么严啊?”
那倒没有,他们局里的法医科被一个四十不惑没成家的老男人弄得乌烟瘴气,那人烟瘾大,听说有几次加夜班,解剖到一半出来,站在走廊里叼根烟,整条黑黢黢的走廊只有那一点红光忽明忽暗,跟演鬼片似的。
易时瞟见老法医胸口的牌子,顾焱,顿时不客气了,关上门找个位置坐下。他摸摸口袋,发现打火机没带,主动向老法医伸手。
“好小子,来抽烟连家伙都不带,以后上战场你别忘带枪啊!”顾焱瞪他,拉开抽屉随手摸个打火机扔过去。
“谢了。”易时淡淡道谢,骨节分明的手掩着火将烟点燃。
“哎,小孩儿,你认识你们局里的法医戚闻渔吗?”顾焱问。
“嗯。”易时点头,“您是他师父,幸会。”
“哟,那小子和你提过?”顾焱往后一仰,两手搭在肚子上,“臭小子不听话非要调去南宜,一转眼都十年了,每年按两大节来看我,还不如人家下乡搞慰问的。”
“春节,中秋?”易时问。
“……不然呢?清明、冬至?”
易时没说话,眼中明晃晃写着“是您自己提的”。顾焱抱怨几句,忽然坐起来,盯着易时:“哎,你跟我说实话,戚闻渔在你们局里和对象处得怎么样?”
易时茫然:“……他有吗?”
“啊?这小子不是和我说在一起好些年了吗!都公开了你们南宜连扫地大妈都知道!合着压根就没对象啊?他嘴里还有没有一句实话?!”顾焱气愤,“当初要调去南宜,就是为了追那个对象!刑侦队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听着像条鱼,现在混得挺牛逼的那个,哎,我就说人家看不上他吧?还骗了我好几年!”
易时愣了愣,这信息综合起来怎么那么像——喻樰?
说起来喻樰也一直单身,从来没见过他有女朋友,连绯闻都没有。易时对八卦没兴趣,自然不会去关心他的感情状况,现在想起来,喻樰那种条件还谈不上对象可真是太蹊跷了。
易时怔愣发呆,似乎无意间窥探到了隐秘的故事。顾焱还在捶胸顿足,被老大不小还不孝的徒弟欺骗,心里瓦凉瓦凉,这关过不去了。
易时匆匆抽完一根烟离开法医楼,刚走到主楼的楼下,恰好看见喻樰迎面走出来,外套搭在胳膊上,步伐沉稳走下台阶,不像是干刑侦的,倒像是某个赶去签合同的金融白领。
“来得正好,找你有事。”喻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车钥匙,扔过去,“回一趟南宜,有东西要带过来,太晚了就明天回来。”
易时接住车钥匙,眉头又蹙起来,感觉喻樰的话还没说完。
果真,又听他说:“煜安在前面的站台,把他一起捎回去,他明天市里有比赛。”
“……”就猜到没这么简单,他让盛煜安回去,这小子倒好,找喻樰让他亲自送回去。
喻樰看出他不乐意,笑了笑: “煜安兴冲冲来找你,被你一句话往回赶,小孩子委屈还不能告个状了?这是盛叔的意思,大领导发话了,你能不听?”
盛煜安的父亲盛国宁在省厅工作,也是易时的养父,盛煜安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这层关系鲜少有人知道,喻樰是知情者之一,盛煜安相当崇拜他,哥前哥后的,还叫过他回家吃饭。
喻樰拽着易时的胳膊往停车场走:“煜安都告诉我了,不是有意打扰你工作的,人家体育队在这里训练有什么办法?小孩子可怜兮兮的,无缘无故被骂一顿,你也真忍心。”
“……他背着登山包。”
“对,打算和朋友去爬南成安山的,没去成。既然担心他会遇到危险,那就把人送回去呗。刚好明天是周末,痕检都不上班了,你休息休息,想想那个数字符号和字母怎么破。”
易时不得不坐在车上,引擎点起来才问:“要回局里拿什么?”
“一些物证,我和局里打好招呼了。哦对了,”喻樰理了下领口,“再去一趟法医科。”
易时的眼皮跳了下,好奇和疑问不动声色吞进肚子里,像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管执行任务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