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玲脸色一下子变了,刚才眼睛长在头顶上似的傲慢气息荡然无存,眨吧着大眼睛,可爱的撒起娇来,纤纤小手拉上我的左手:「唉呀,真是失礼了,久仰久仰~」
「等、等一下,你们误…」
我连忙抽回手,试图解释,没想到那张秃子却没有给我机会说话,他夸张地摆了摆手,说道:「先生虽然研究的科目比较冷门,但是我们都听过先生的大名,您就不需要过度谦虚了!」
「是啊是啊~」霍玲甜甜的笑了,用像小女孩一样绵绵软软的声音说道:「虽然不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但是先生您的事蹟我们都听过唷~」
我一听,简直哭笑不得,这两个人马屁已经不只是拍到马腿上了,我看他们根本就拍到羊蹄上了,我根本就不是他们在说的那个人啊!
我正要开口,那秃子又抢着把我的话堵了回去,他一个劲地给我递名片,拼命的说什么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人,他根本就搞错对象了啊!我看我们见面不到两分鐘,就被他搞得好像十几年交情一样,估计再聊下去就要去结拜了!
天啊!胖子,你厕所是蹲完了没?赶快出来救我啊!
「霍领队还有事要忙吧?」张秃子油腔滑调的对霍玲道:「刚刚来了一通电话,要霍领队向上层立刻报告研究的最新进度,不是吗?」
「咦咦?有这回事吗?」霍玲惊讶的叫道。
「唉呀,既然霍领队还有事情要忙,先生你就跟我往这里来,我来给你介绍介绍我们这考古队的阵容…」那秃子一边说,一边就扯着我的袖子拖着我朝前走。
「啊啊,请等一下,这件事情还是交给身为领队的我霍玲来介绍吧…」我还来不及推辞,我的另一边袖子便被霍玲揪住,朝相反的方向带。
「啊,不,霍领队还是以上层的指示为优先吧,这种小事,就交给张某就可以了…」
张秃子一使劲,我又朝他的方向踉蹌了几步,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力气,真是看不出来。不过这不是重点,这两个人到底是有多幼稚啊,居然在抢拍马屁的机会?让我忍不住好奇,他们把我误认成的那个傢伙,究竟来头有多大?
「哼,算了,我先打电话,等下在跟你算帐!」霍玲猛然一松手,害我差点没跌死。只见她扮着鬼脸,小声骂道:「死秃子,希望你头发全部掉光光,猪八戒!」
注意到我在看她,她又甜甜的对我一笑,说道:「先生,稍早真是失礼了,因为最近常有奇怪的人在瓜子山上游荡,所以我才会严格盘问每一位经过的人,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唷~」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心里一紧,有奇怪的人在游荡?该不会是三叔他们吧?糟了,得想个办法赶紧找到闷油瓶才是…
这么一分神,我就被那秃子又拖着走了几步,心里不禁有点恼火,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办,没有时间跟你这白痴在这里浪费时间…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这傢伙把我当成那什么研究地宫的专家,一劲儿的拍我的马屁,那么,不如将计就计,说不定我能从他的嘴里套出点什么来,关于在瓜子山游荡的人,或是关于瓜子山本身的秘密…
「张教授,」我好声好气,陪着笑脸问道:「最近真有奇怪的人在附近晃荡啊?」
「有喔,」那张秃子露出讨好的笑容,迫不及待接下我的话:「不过先生,不需要担心,我们有加强守卫,保护国家文物是中华子民的…」
「啊,那么,是在哪一区看到的呢?那些可疑的人。」我飞快的在这秃子用他的口水把我淹死之前,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废话。
「咦咦?先生有兴趣吗?就在这附近,要我带你去转转吗?」张秃諂媚的问道。
也好,如果在这晃荡的,真是三叔他们,我若跟这张秃去三叔靠近的地区瞧瞧,说不定可以找到些关于闷油瓶的线索。
「好啊,远吗?」我问道。
「不远,不远。」张秃挥挥手,答道。
我跟着他,走离了考古队的营区,朝树林里走去,这边看不到流动厕所,也瞧不见胖子的小金杯。我有点不安,想着应该快些回去跟胖子会合,但是既然这秃子说不远,就姑且先跟着他看看好了,等下再想办法甩掉他。
我们一直走,直到听见潺潺的水声,我心想,这估计就是从尸洞里流出来的那河水的声音了,第一具无头尸体就是从里头给冲出来的,我爷爷和陈皮阿四当年也是沿着这河逆流而上,才进到墓里的。
「快到了吗?」我有点不耐,忍不住问道。
「快了,快了。」张秃在前头领路,背对着我,看不见表情。
隐隐约约,我从前方树丛的枝椏间隙,看见潺潺的流水。水很深,有些浑浊,但是却也没有大城市里被工业污染的河川那么噁心,还算说的过去,不过如果要我下去游泳,那还是敬谢不敏了。
「来,」张秃朝我招手,要我站到河畔,然后朝远方一指:「你瞧,那儿。」
「哪里啊?」我一脸茫然的四处张望,他那么随便的手一挥,到底是在说哪里啊?这附近也没户人家的,闷油瓶真的有可能住在这山上吗…
「你朝边上再站过去一点,探头出去看…」张秃建议道。
我小心翼翼的踩着松软的湿泥,朝河畔多跨了几步,这河挺深,靠得这么近还真让人有点怕,我照着张秃的话,探头看去:「哪…?」
话还没说完,我的后背就被狠狠的踢了一脚,连叫都来不及,我整个人便失去重心,朝深不见底的河里跌去。
冰冷的河水将我淹没,我惊慌失措的挣扎了起来,我其实不大会游泳,猛的喝了好几口水,身体拼命的下沉,我心里充满了恐惧,原来那张秃子是要害死我!
我越是挣扎,身体下沉的越快,就在我快要丧失理智时,身后却传来一股力量,将我整个人往上提。
我的头衝破水面,我发出窒息一般的恐怖声音,一边疯狂的咳嗽,一边拼命的呼吸。空气!我要空气!
「吸气。」
我还没消化听见的字眼,身后的力量便又将我的头朝水里扎,我又给呛了一大口水。我挣扎着朝后看,没想到,在身后抓着我的,正是那推我下水的张秃!
这是怎么回事?这张秃想做什么?他是神经病吗?还有,刚刚那句「吸气」,为什么听起来不怎么像他那油腔滑调的声音…
千万个问题在我的脑海炸开,还来不及反应,只见那张秃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拉着我,他朝水底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块抓去,像是要将那石块搬开似的,我疯狂的想摆脱他的掌控,妈啊那神经该不会觉得淹不死我不如拿石头砸破我脑袋吧?但是我怎么都无法挣开,那张秃的力气大的简直不可思议,我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手一使劲,转开岩石…咦?转开?
我还没反应过来,大量的水泡就从那被转开的石块后冒了出来。我一句他妈的还没说出去,就觉得一股巨大水流直接从我背后冲过来,把我狠狠推进石块后显露的洞穴里。那水流是旋转着的,我感到一阵令人噁心的天旋地转,内脏彷彿都被甩到了一边,简直像是给人扔进了洗衣筒似的。
头下脚上的转了好几圈,在我正感觉自己快撑不住时,突然「哗啦」一声,我被水流狠狠拋到一个坚实的表面,我拼了命的拿手肘撑住自己,才让我的脑袋没有直接朝地面磕。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又是想咳嗽,又是想呕吐的,我趴在那里乾呕了半天,深深吸了好几口空气,才稍稍缓过来。
抬起头,我的第一反应是找寻张秃的身影,但是在看见他之前,我的视线却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了过去,我的姥姥!这是啥子鬼东西掛在我的衣服上?
好大的一隻黑色虫子,简直跟我的脸一样大,长着佈满倒勾的爪子,挥舞着大螯,张牙舞爪的沿着我的上衣迅速朝我的脸上爬,我惨叫一声,伸手想把那虫子抓下来,却被它的倒勾划伤了个口子,只见它的身影在我眼前放大…
然后消失了。
我呆呆的看着张秃,反应不能。刚才那电光石火似的画面在我脑内重播,眼看那隻虫子就要朝我脸上咬去,突然,我的视线里闯入两根奇长的手指。
只见那两根手指头一把插进那虫子的背脊,发力,一扯,一条白花花的通心粉一样的东西被他扯了出来,虫子落到了地上,挣扎几下,不动了。
我张大嘴巴,都忘了闭上,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张秃。
张秃的嘴巴动了动,发出了声音。
「没事了。」
但是那分明不是他的声音。
缓缓的,我将视线移到张秃秒杀虫子的两根手指上。
异于常人的,长长的食指和中指。
我又将视线移回张秃的脸上,事实明明已经这么明显了,我却无法反应,只是像傻子一样呆坐在原地,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秃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他猛然把身子一挺,喀啦一声,他的身高竟然长起来好几公分。接着,他又向前伸出手,同样一发力,又是喀啦一声,那手也突然长出去几寸。
不会错了,我只认识一个人,会弄出这种喀啦喀啦转动骨头的把戏。
张秃深深吐了一口气,抓住自己的耳后一拉,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他原来的脸孔。
闷油瓶淡定的眼睛,在面具之后,静静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