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砚回来时,孩子们的团康活动刚结束,小丫头拿着优胜的小奖牌和他炫耀自己赢了游戏,仰着脑袋问:「叔叔,我棒不棒?」
「很棒。」男人轻笑,轻摸了摸她的头,拿了面纸给她,「把汗擦一擦。」
「谢谢叔叔。」韩以芮乖巧道谢。
何砚弯唇,转而扭开瓶盖,把水瓶递给坐在丫头身旁的女人。
「谢谢。」韩夏接过,抬眼时才发现他也被晒出了汗,衬领都有些湿了。
中东战地的气候也是这样子的吧?甚至比这里热上好几倍。他就是在这样的烈日之下,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的地位的吧?
在乾旱的裂地上,在燠热的荒漠中,觉得渴的时候,觉得累的时候,他是否也像现在这样,吭也没吭一声,却细心地把身边所有的人都照料了?
他有没有那么一刻,把照顾别人的心力放一点在自己身上,好好照顾过自己一回?
「妈咪,你不喝水吗?你不喝的话可以给我吗?我好渴喔!」
丫头的喊声扯回飘远的思绪,韩夏回过神,扬起唇角,把水放到孩子手里,「你喝吧,喝慢点知道吗?」
「好。」韩以芮点点头,双手捧着水瓶,小口小口地啜饮。
「我再去替你买一瓶吧。你感冒,别和孩子一块喝。」男人见她把水转手,于是把手里的面纸交给她,转身又走入了烈日底下。
韩夏张了张口,想喊他别忙了,声音却哑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发现,原来看着深藏在心底的那个人从自己面前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有多渴望把他留下,开口所需要的勇气就要有多大。
过去每一次她从他面前转身的时候,他也曾像她现在这样,明明想留却开不了口吗?
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就这样一直看着,一直看着,连眼睛都不敢眨,直到走得远得再也看不见了,都还捨不得收回目光?
他是不是也曾像现在的她一样,从她转身的那一秒开始,就已经在想念了?
他是不是也曾在看见她转身的那一秒,就已经开始害怕她再也不回来了?
她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她是这么的害怕,害怕每一次他转身,都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何砚还是回来了,理所当然地回来了。
毕竟他不是她,不像她这么无情,不会像她那样一句话也没留就不告而别。
看见他朝自己走来时,囚禁灵魂的罪恶感在一瞬间被具现化,韩夏彷彿看见真正的牢笼,秽黑泛锈的铁柱纵横于面前,把她与外界的一切都隔绝。
那是一座冰冷晦暗的地牢,她被困在里头好多年,从未见过一丝光亮。
直到他朝着她走来的这一刻,像是把阳光也带回来了。
他带着光和暖,重新朝她走来,然后伸出宽恕的手,把她从深不见底的渊谷里救赎。
「等很久了?」
韩夏缓过神,男人已经替她转开了瓶盖,水瓶就递在眼前。
她敛眸接过,指尖微微泛颤,不小心洒了几滴水出来,「??谢谢。」
何砚在她面前的位置坐了下来,正面着她,坐在她身旁的小妮子原先还晃着脚丫,一见他坐下就跳下椅子,改坐到了他身旁。
「叔叔,等一下的趣味竞赛学校规定要跟爸爸妈妈一起参加,你可不可以陪我去?」韩以芮边问边用指头勾了勾他的手指,试探似的,眼睛也不敢直视,只敢抿着唇偷覷。
韩夏一怔,立刻放下水瓶,在孩子面前蹲了下来,轻轻拉过她的手,柔声问:「宝贝,为什么不让妈妈陪你去?」
「外面很热,妈咪身体不舒服,我不想让妈咪辛苦。」小丫头看着她,话说得小声,见母亲没回应,以为是生气了,又赶紧解释:「我不是不想要妈咪陪我参加比赛,我只是怕妈咪累,我没有不想跟妈咪一起,也没有讨厌妈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