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就站在床边,上身微弯,手里执着被褥一角,另一手撑在床侧,捱她捱得近,几乎是只要在倾前一些,两人的呼息就会纠缠在一块的距离。
太曖昧了。
她应该要退开,或者叫他退开,可喉咙却哑得发不出声音。
那句再单纯不过的话语一瞬间有了遐思的空间,潜意识做了不正确的解读,连带着把思绪给绑架,也开始有了不该有的贪念。
她并不希望他走。
在生了病的这个时候,在身体这么难受的这个时候,她并不希望他走。
这些年,每一次生病,只要闭上眼,她总会想起那一年他在排球比赛上意外摔断手之后,他天天跟前跟后照顾自己的时光,想起那时他格外温柔的眼神,以及哄她吃饭时特别耐心的语声。
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他却已经对她如此宠溺。
她其实一点也不希望他走。
什么赶快结束谈话,赶快送客,都是假的。
她根本就不想要他走,也根本就不想要从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地走掉。
「把眼睛闭上。」
何砚始终记得,韩夏唯一一次在他面前红了眼眶,是他第一次送饭过去给她的时候。
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摔断手的时候没有,要丢下他离开的前一天也没有。
直到最后一刻,她在他面前都是笑着的,半滴眼泪都没有落。
她是这么倔强的一个人,倔强到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眼泪,不让任何人知道她也脆弱,甚至寧可在他心里当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也不愿给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知道他不该再这样宠她,可他就是捨不得对她狠下心。
只是稍微做得过分一些,他就捨不得了。
韩夏看着他,耳边是与记忆重合的温柔,心下震盪,眼泪几乎要掉了。
但她还是忍着,死死睁着眼,故作若无其事地看他,固执地不愿配合他说的话,不让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划清的界线有机会再模糊。
「韩夏,把眼睛闭上。」他重复,比前一刻更温柔,也比前一刻更强硬。
「我下午还有会??」她试图找理由搪塞,何砚却打断:「几点?」
她怔了下,「一点。」
「开会前你需要多久时间准备?十五分鐘够不够?」男人冷声追问,气势压迫。
韩夏有些怕了,「??够。」
十年前,何杰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某一回男孩子放学和人打了架,弄得一脸伤回来,还深怕被母亲和兄长发现,跑到她家按门铃,要她帮忙处理伤口,她忍不住叨念了句莽撞,他却回嘴:「拜託,这种伤哪算什么?真要说,我哥才是狠角色,上一次被他逮到翘课,他直接把我腿打断了。」
她没见过何砚生气,但也不想真的见识一遍。
「我十二点四十五分叫你。」他说,「现在,闭上眼睛。还是你还有话想说?」
韩夏没胆造次,听话地闭上眼。
见她终于配合,何砚轻叹,替她拉上被子,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