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下张望,想要找到一些可用的东西。
“等你很久了。”
少年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压抑的声音。
他忙转头看去,一位身着黑红色礼服的男人正等在那里。
他面色苍白,神情阴郁,以一种不符合常识的姿态倚着热浪,脚下是一个盛满水的大缸。
“你要出去吗?这恐怕不行。”
炽热的气流刮过,吹起斗篷暗绯色的内衬,却不伤男人分毫。
保持着礼貌的平衡,他就像一只停在缸沿上取水的鸟。
“咳咳、水!”见到水,少年的眼睛都亮了。
他激动地扑过去,却被突然袭来的热浪逼退。
“不可以,你还没有通过试炼。”
单手挥退缠绕周身的火焰,男人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少年,突然笑了笑。
“我知道你,阿鸦。这些红臂章里,你是最小的那个。”
“……你说什么?”
带着烧焦塑料颗粒的黑烟熏得阿鸦睁不开眼。
他用衣摆捂着口鼻,艰难地说,“给我水!出去再说!你想死吗?”
他并没有认出眼前的男人是谁。
乌洛波洛斯笑得古怪。
的确,连他本人也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当他望向镜子,那个沉郁苍白的镜像俊美得不似真人,对着自己冷淡地笑着。
相同的脸,却精致了无数倍。
——这是他的神降下的恩宠。
“你值得最好的。”他的神这样说。
但他不这么认为……他不配。
过往的肮脏像是烙在他的身上,他更愿意作为工具被使用,这样至少不会玷污她的无瑕。
以工具自居的男人就这么看着阿鸦一次次冲过来,又一次次被热浪逼退。
钢筋因灼烧而变形,楼板开始变形、坍塌。
大开的门带来了最好的助燃剂:氧气。
阿鸦身上的皮肤和衣服被熨烫在一起。
他想要嘶吼,但在这滚滚浓烟中,他完全说不出话。
“救我。”
先是弯腰,然后是下蹲,最后是匍匐……
“救我……”
炙热的水泥地面像是煎板,阿鸦每爬一步,都有皮和肉粘连在地上。
“救我啊……!!!”
乌洛波洛斯轻巧地从缸沿上跃下,小踱两步,站在阿鸦身前,欠身行礼。
“决定你是否得救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黑红色的斗篷如同幕布般扬起。
火墙散去,站在那之后的,是聚集点食物链的最底层——
那些被欺凌、被压迫、被折磨的普通人。
墙与墙之间被打通,上百人聚集于此。
他们衣衫褴褛,烟灰浊雾染黑了他们的脸和手臂。
火焰在他们身上烧灼,却没有人因此受伤。
在他们手上闪烁的,是嵌着红宝石的银色戒指。
立于火海之中,乌洛波洛斯苍白的脸上映出病态的红。
“宽恕或是处决,表决吧。”
他蹲下来,伸手抬起阿鸦血肉模糊的脸。
“只要有一个人举手,你就能活下来。”
意识恍惚,阿鸦勉力用模糊的视线看过去。
烟雾覆盖了不重要的一切,细节逐渐从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褪去,阿鸦震惊地睁大了眼。
“……是你!”
乌洛波洛斯满意地笑了。
“嗯,是我。对地狱还满意吗?”
“哥、哥你救救我……”阿鸦挣扎着抓住他的裤脚,“我不想死……”
“哦?你要说服我吗?说服我宽恕你?”乌洛波洛斯好笑地问。
阿鸦咬牙,“我给你偷过烟,帮你藏过酒,哥,你救我这一……啊!!!”
泛着光的暗色皮鞋踩上了那只手,狠狠地碾了下去。
乌洛波洛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叛徒。”
“是你害死了那些孩子。他们本可以逃走的。”
冰凉的手背覆上双眼,乌洛波洛斯叹息。
“我早该想到的……”
“装作新人混入其中,实则做红臂巾的眼线,通风报信……这是你的拿手好戏。”
他语气转冷。
“只不过这次,你用这招对付我。”
灰色的人群沉默地站在他身后,没有人为阿鸦说话。
他们中的一些人因为红臂巾失去了财产、尊严、亲人。
而那些失去了生命的已经无法站在这里了。
赤金色的火焰如同江流般涌出,这里瞬间如同熔烧罪人的炼狱。
乌洛波洛斯立于火中,轻声唱诵:
“凡信的都必得救。”
“见证吧,获救的资格便在其中。”
“此为审判之刻。”
星空如同画布,映衬着立于钟塔顶端的两人。
火焰构成的舞台上,是名为复生结社的剧目。
“真美。”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