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聿怀望着前方的沙棠,快步往前走去。
沙棠也在往前,却因为体力不支脚下一软,温聿怀没能接住她,哪怕他速度再快,也只能看着沙棠晕倒在地。
*
沙棠没有告诉温聿怀。
她看见了从大门里冲出来,满脸狰狞与杀意的云祟。
云祟要杀温聿怀,这是沙棠晕过去前看见的一幕。
她梦到不少小时候的事,可回忆里仍旧没有什么开心的,或者值得被记住的。
都是些零碎的、令人难过伤心的事。
哪怕那时候的阿姐和云祟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模样,两人也常常将她忘在身后,只有想起来时,觉得她可怜时,才会回头看一看,朝她招招手,要她跟上去。
沙棠跌跌撞撞地跟上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他们。
那时候的阿姐会向别人大方介绍这是我妹妹,大大咧咧的少年也会难得温柔耐心地跟她讲解书中的世界。
可世上最不能当真的,就是年幼无知时孩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而父亲总是沉默地望着她,什么也不说,只会命令身边的人该如何做,从最初的沉默,到后来的冷漠,沙棠也因此常常后悔自责。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究竟要怎么做才可以挽救这一切。
睡梦中,沙棠沉入水中,迷茫自己是否应该坠落消失时,却透过水幕看见站在岸边的人影。
温聿怀站在岸边。
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孤独,似乎在另外一个世界,无法呼吸、飞翔,就连时间也停止,令人窒息又悲伤的世界中。
沙棠从未见过那双琥珀眼瞳中有如此浓厚的悲伤,看见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才会令他如此绝望。
她看见温聿怀手腕上缠绕的红线,系的死结也散开了,在他腕上将落未落。
不能散开。
她好不容易才缠上的。
沙棠如此想着,放弃了坠落,朝岸上的温聿怀追去。
*
等沙棠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
纷乱和争斗被短暂的平息。
她睡了很久,睁开眼看见的是熟悉的竹楼,仿佛这段时间的经历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沙棠赤脚踩在地面,屋门紧闭,窗户却敞开着,外边是过道栅栏,她也曾站在那里看日出日落。
此刻正是日落时分。
远处天幕没有过多的云彩,只有一轮红日静谧安然地坠落西去。
谁也无法阻止。
靠窗站着的温聿怀视线从日落身上转走,看回屋中,发现沙棠正怔怔地望着自己。
沙棠来到屋外,朝温聿怀走去,他和往常一样,神色冷淡,目光沉静,没有因为昨晚的事有任何变化。
尽管他装得很好,沙棠还是从温聿怀牵过自己手时的力道中感觉到他的害怕。
不知从何时开始,沙棠竟然变得十分了解温聿怀。
“你睡了很久。醒来可有哪里不舒服?”
温聿怀问她。
沙棠摇摇头,低声说:“我身体越来越差,到明年时……”
温聿怀打断她:“昨晚妖魔袭击了祝家。”
沙棠知道,温聿怀不想听她说自己快死了的话。
“你父亲他们都死了。”温聿怀又道。
沙棠低着头,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应答。
温聿怀知道魔尊昨晚去找沙棠的事,也能猜到魔尊都会说些什么。
而以沙棠的性格,她到死都不会主动提起这些事的,只会闷在心里。
无论是愤怒还是悲伤。
温聿怀盯着沙棠,这次没有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声音也低沉无比:“从今以后,这是你一个人的祝家。”
沙棠缓缓抬头,乌黑的眼眸平静,她轻声说:“昨晚……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才……跑了很久。”
温聿怀抓着她的手,不愿松开,听着沙棠说这话,明明无法跳动的心脏,却有一瞬间在层层封印下受到重创,感觉快要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