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静得异常, 所有房门皆紧掩,崔嘉柔、安四郎、李剑,没有一人应门。
唯有几个仆从毕恭毕敬出来,战战兢兢道:“将军可是寻潘夫子?他尚不在庄子里。”
“他去了何处?旁人呢?”
“潘夫子今日五更时离去,到现下未归。左家郎君、李公、七公主、三郎一个时辰前已进了城。”
薛琅瞬间似被冷箭击中。
她,果然走了!
黑马一声长嘶,转而便走,只消一个时辰便到了长安客栈门前。
客栈虽开着门,却过早地挂上了“今日客满”的木牌。
他一跃而下,一把撩开客栈厚门帘。
大堂聚了数人,齐齐回首,面上皆带了浓浓焦急。
连赵勇都在其中,却依然没有嘉柔的身影,可见,她确然瞒过了所有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慌乱,冷静道:“她去了何处?”
安四郎摇一摇头,递上一封信。
他接过信,急切展开。
“舅父见信如晤。
儿上回离开长安时,未留只言片语。
然你等正人君子皆讲求责任,儿也跟随一把风潮,特留此信一封,告知舅父,儿要离去。
莫问儿要去何处,问便是去海上寻长生不老药。
儿此前数度劝舅父尝试治腿疾,舅父一口回绝。今日弊端已现,儿纵往天南地北,舅父不良于行,如何来寻。
儿今日将你留给伽蓝公主,若你二人姻缘能成,自乃缘分所致。若不成,你也能尝一把被人强行干预的滋味。
此次特留下十个金饼。
舅父得其五,够返回长安之路资。
李剑得其二,多谢过去数日相护。
古兰一家得其一。
余下二者,分与偏院众仆从。
天长水阔,任我遨游,就此告辞。莫来寻我,若因寻我而起若干波折,概不负责。”
赵卿儿将那五十几个沉沉金饼抱出来,“她还留下这些……数目如此之多,定是留给那二三十安西军的遗孀。”
边上的白三郎不停歇自责着:“我怎知夫子到处赌钱,竟是为了离开。昨夜她尚寻我为古兰一家赎身,我便该有所警惕才是。”他今日方知潘安并非潘安,也并非男子,只此时哪能再去计较这事,惟愿能想法子寻见夫子才是真。
一旁的薛琅将信翻来翻去连看两遍,并未从里头多看出几个字来。
她连仆从、安西军的遗孀都想到。
可关于他,却只字未提。
安四郎见他岩岩若孤松独立,心中不忍,递给他一物,“除了那些金饼,她还留下这红珊瑚手串。”
他看着这手串,心中想到的却是上一回见她时她的哭喊:“我恨死你,全天下我最恨你!”
他捏着那手串,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待抬起头来,眸光落在七公主身上,“你等都寻了何处?”
七公主忙道:“才问过守城门的武卫,五娘一早便出了西城门,西城门外有两条路,一处通往……”
薛琅不由紧紧攥住掌心。
一条通往长安,一条通往天竺。
长安是她的家。
天竺是薛将军骸骨埋身之处。
这两处她都可能去。
然而一年四季里,数这个时节最为险峻。她纵然再机灵,再能与随意掠夺的马贼周旋,又如何与千里风沙、天寒地冻相搏。
外头又有马蹄声传来,一路追随他的王怀安与众副将终于跟来。
他当即道:
“副都护郭稳听令,命尔镇守都护府,过往一应事宜皆按布划进行。”
“末将得令。”
“赵副将听令,往都护府下辖四镇各增兵三千,边域凡有任何异动,不需请令,立时拿下。”
“末将得令。”
“胡长史听令,往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皆传信鸽,但凡遇见手持公验过关、自称‘潘安’者,当场截住,以礼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