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伤。
她掏出巾帕包覆在羊蹄上吸去涌出的血,待血势减慢,方转首朝草地上快速梭巡,目光很快落在几簇挑高的草叶上。
“那一株草,五片叶子的那个。”她用吐火罗语同古兰道,“替我摘下来。”
古兰忙前去摘了草给她,看着她将草咀嚼出汁,用草浆去搽羊蹄的伤口。
那草有几分神奇,碰在伤口上,很快就止了血。嘉柔干脆将巾帕包在羊蹄上,方道:“它还是可以活蹦乱跳的,但今日却最好莫下水,最好牵回羊圈里歇一日。”
古兰的眼睛亮晶晶:“夫子会医羊?”
“会一点点。”嘉柔略为谦虚。
“我阿耶也会,什么羊的病都难不住他呢。”古兰似想起了什么,双眸又一瞬间暗下来,隔了几息方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是谁?如何不一样?”她立时从腰间抽出纸扇,“啪”地展开扇动,“可是我更俊美无双?”
古兰回答的一板一眼:“是那些夫子,他们只教阿郎,从不正眼看婢子。”
嘉柔一哂,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只她这个夫子确然和别人不一样,她这个夫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夫子。
她抱起羊羔打算交给古兰,风却将一连串的马蹄声送了过来。
七八个人骑着骏马过了长安桥,要往庄子来,其中数人穿着将士的软甲,而领头的是个玄衣常服的年轻男子,离得远看不清长相,只身形挺拔而俊逸,很是瞩目。
嘉柔喃喃道:“这是什么人啊,差点压过本夫子的风姿……”
古兰也看着那群人,道:“是安西都护府的人,这是他们第三回 来这里呢。”
庄子门前,白家已有人提前收到消息,拿出接待贵客之仪,将宽大的正门敞开,由白管家带着众奴仆亲自在门外迎接。
来者提前下马,薛琅将缰绳撂下。
王怀安便上前牵住马,见薛琅侧首,他忙轻轻点头,低声道:“大都护放心,三位夫子定然不负众望,一定让白银亲王欠下人情。”
他身后的三位儒雅老丈虽面带疲色,却各个肃然,皆道:“薛将军莫担心,那白三郎虽难教,可我等既已到了龟兹,定然义不容辞,助将军达成所愿。”
薛琅收回目光,待再转首面向庄子,已换上一副温煦神色,阔步往前。双方亲切会晤,简短寒暄过,薛琅便在白管事的陪同下要往庄子去。
将将进了正门,他忽地顿住,蓦然回首。
身后是蔓延到天边的绿幕,亲王家的羊群散布在徐徐的河水边,悠闲地吃着草。
有个俊俏的少年郎,穿一身雨后天青色缺胯外袍,突兀地站在数十丈之外,怀中抱着一只羊羔。
午后的日头将“他”照得清清楚楚,同几日前在集市上的衣衫褴褛的乞索儿全然不同。
是那个唯一知晓崔五娘行迹,名叫“潘安”的滑头。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直到远远地,
“他”咧开血盆大口,对着他粲然一笑。
薛琅面无表情收回眸光,迈开大步,往庄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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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柔虽与薛琅只是打了个照面,并未交手,可想到他上门上的这般古怪,依然有些心事重重。
待她牵着大力回到偏院不久,白三郎便急匆匆前来,“夫子,听说薛大都护带了三位夫子来,要举荐给阿耶!”
“他要抢本夫子的活路?”
三郎重重点头:“他虽还未给阿耶提及,可那几个夫子私下里说话被徒儿听到,说一定要当成这夫子。他们以为徒儿听不懂长安雅言,并未防备。”
嘉柔一时咬紧了后槽牙。
真是强盗。
她三日前刚到庄子自荐夫子,是使了小聪明才引得白银亲王随了她的路子。今日三位夫子在此,随意旁征博引几句,亲王受到了正路的召唤,说不定她这香喷喷的饭碗就要玩完。
拢共一个金饼和五匹云锦,她也就享受了几身衣裳和一些吃食,余下的还未揣进荷包里,连焐热都未曾,就要这般飞走?
她上前将白三郎拉进房中,重新关上门,手腕一抖便掷出了一把骰子。
骰子在地衣上静悄悄在的转悠,几息后纷纷停下。一共五颗骰子,每颗都是六点朝上,一个不错。
“哇!”白三郎双眼放光,“夫子,教徒儿!”
此时又传来敲门声,仆从在外提醒:“夫子,主人有请。”
来了,果然来了。
嘉柔扬声应下,立刻前去书柜上,在那一排书册中选出一本,翻开其中一页放在白三郎眼前,凑去他耳边一阵低语,敲着书册叮嘱道:“记住了,如若失败,你我师徒天涯永隔,此生再难相见。”
白三郎眼馋地看着那五颗骰子,铿锵有力的点头:“夫子放心,徒儿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将夫子救下!”
作者有话说:
薛琅:好巧。
嘉柔:好巧。
薛琅: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