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秋扭头看了一眼外面景致,见这会儿那几个宫女都不在,这才道:“原表姑就说过,娘娘要想办好事,就没有办不成的,只看她想不想办。”
“所以啊……”
沈轻稚长叹一声,后续的话倒是咽回肚子里。
所以这宫里面,最不能惹的其实就是那对天家夫妻,还有如今毓庆宫里这个未来的天子。
沈轻稚只住东厢房,如今都已收拾妥当,她的家什也都提前搬来,之前的赏赐都收拾在箱笼里,能摆出来的都在多宝阁上,因着赏赐不多,倒不显拥挤。
东厢房住了人,那明间也要开,因此明间此处也是窗明几净,布置典雅,也便宜她一人。
对面的西厢房落了锁,大约这些时候也不会住人,因此里面只有家具,并无其他。
沈轻稚粗粗看了一眼,便要去雅室里翻书,不料她刚站起身来,就听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宫中人都是经过反复训练,他们走路是无声的,但偶尔却不能吓着主子们,所以走路时会轻微发出响动,告诉主子有人来了。
沈轻稚同戚小秋对视一眼,戚小秋忙颠了颠手里的荷包,然后便端肃立在沈轻稚身后,很是一本正经。
来者刚一来到明间前,就看到了这样的一主一仆。
春日光影透过敞开的大门,一丝一缕从沈轻稚雅致的绣花鞋尖往上爬,暖融的光影落在她脸上,让她的笑容灿烂非常。
似是个很好相处的小主。
来者心里略松了口气,她屈膝福了福,不敢进殿,只在外面垂眸道:“小主,我是毓庆宫左侧殿一等宫女银铃,刚受年大伴口令,来请小主去往前殿。”
这个名叫银铃的二十四五岁宫女说罢,又忍不住抬头看了沈轻稚一眼。
然后,她就被对方的笑容蛊惑,不自觉跟着她咧嘴笑了起来。
心中想:这位奉仪小主当真是美丽极了,天上仙女也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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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轻稚倒是没想到,萧成煜居然这么快便想再见她。
自打她来到毓庆宫,宫中上下皆安静,她便以为萧成煜不在宫中,却不料他居然并未离开。
沈轻稚见门外的银铃正羞涩看着自己,便又冲她微微一笑:“你且略等我片刻,稍作梳妆便去。”
银铃嗯了一声,正要退回门口,却见戚小秋走到门前,亲热地握住了她的手。
“姐姐叫银铃?名儿真好听,哪像我,小秋小秋的特别俗气。”
银铃被她这么一拉,脸上扬起一抹薄红:“我的名儿是年大伴给起的,小秋多好听啊。”
银铃一看便不是个泼辣性子,简义也很有心,知道戚小秋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因此要同旁人搭档伺候沈轻稚,必也不能寻个强势的,若是如此,以后左侧殿非要吵翻天。
银铃脾气好,人也老实,最重要的是忠心不二,这样的性子,最适合跟戚小秋一起伺候沈轻稚。
戚小秋一转眼便想明白,亲亲热热地拉了银铃进了明间,难得有些笑意:“铃姐姐,往后咱们一起伺候小主,便是一家姐妹,自来要好好相处的,今日不凑巧,原小主还说略歇一会儿再喊人来见,如今只能略等一等。”
“但姐姐来了,自来要同小主多说会儿话,一会儿到了前殿小主也不慌,是不是?”
戚小秋一张利嘴,正话反话都叫她一人说尽,银铃只是性子腼腆柔顺,并非呆傻,她能感受到戚小秋的善意,也能明白沈奉仪是什么样的人,因此心中倒是狠狠松了口气,这才跟着戚小秋来到梢间。
沈轻稚正坐在妆镜前,自己给自己上妆。
上一回是纪言给她上的牡丹额妆,今日不用如此复杂,但沈轻稚只简单用眉笔一扫,那远山眉便实了几分,多了几分青烟袅袅的意蕴。
银铃也会巴结人。
她一进来便小声道:“小主,我会梳发,不知可否侍奉小主?”
沈轻稚透过妆镜与戚小秋对视一眼,然后便温言道:“好啊。”
于是,这一次换银铃给沈轻稚梳发。
她站在沈轻稚身后,手中梳篦不徐不慢,却很轻柔,并未扯痛沈轻稚。
不用沈轻稚问,她自己便张口:“小主,我十五岁时入宫,适逢太子殿下挪宫去外五所,殿中缺侍奉之人,我运道好被年大伴选中,从此伺候在殿下身边,做些端茶倒水的琐事。”
沈轻稚沉默听着,脸上笑容不变。
银铃说着说着,又有些羞涩:“小主,我没什么本事,人也不机灵,在宫里熬了十年,也才熬到一等宫女,如今能得机缘在小主身旁侍奉,是年大伴看我可怜,赏给我的恩赐。”
她看似腼腆,但该说的话一字不错,且声音温柔和煦,让人听了心中越发舒服。
沈轻稚这才问:“你如今也快二十五了,明年可想出宫?”
二十五岁的一等宫女,普通平凡,却也并不太差。
银铃笑了:“小主,我是孤女,宫里是最好的去处了。”
沈轻稚听到孤女两个字,便暗道年九福真是老奸巨猾。
沈轻稚嘴上不说年九福半句,却道:“如此,那也是我们的缘分,以后你便在我身边伺候,小秋有的,你也有,我也没旁的要求,只要忠心便是。”
沈轻稚说到这里,她头上的双环髻便已梳好,配上一对刚摘下来的海棠花,更是衬得她肤白胜雪,美丽天成。
沈轻稚如今不过十八有余,可身上那淡定娴雅的气度,却让人不敢小觑,尤其是盛装之时,几与贵人娘娘们不遑多让了。
她回头看向银铃,眉目含笑,声音清澈:“很好。”
银铃看着她明媚的笑颜,又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