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里太暗,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她小小一团躺在自己身边,正睡得香甜。
这姑娘倒是好心性,在石榴殿还能睡得这般熟。
萧成煜莫名勾了勾唇角,他轻轻坐起身来,掀开身上的锦被,然后就顿住了。
沈轻稚睡在他外侧,他若要下床,必要惊动她。
于是,如何下床这件事难倒了从不纠结的太子殿下。
直到年九福开了房门,进来殿中在帐幔外再度提醒,萧成煜才叹了口气,缓缓起身顺着床位的空隙爬了出来。
年九福听到动静,轻手轻脚掀开帐幔,就看到在床尾狼狈爬出来的太子殿下。
萧成煜:“……”
年九福:“……”
年九福僵硬着一张脸,伸手把萧成煜扶起来,跪在床榻边伺候他穿好鞋袜,然后便冲身后挥手,把捧着水盆、温巾、牙粉、梳篦的黄门往外室一赶,弯腰跟着萧成煜出了内室。
刚一出来,年九福就忍不住大喘一口气。
萧成煜睨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下,又变回了往日冷硬寡言的太子殿下。
年九福让黄门们小声些,伺候好萧成煜洗漱,然后便亲自给萧成煜穿太子常服。
不年不节的小朝不用穿大礼服,近来陛下身体违和,不行早朝,都是萧成煜以太子之位代行主持朝政,他又不用坐在龙椅上,只在边上多加一把宝座,因此便也从不穿礼服,只穿玄色常服即可。
年九福利落地给他穿好里外几层的常服,这才请他在妆镜前落座,由梳头黄门给他束发。
萧成煜还未弱冠,头发不能全部盘成发髻,还要留尾发披散在身后,倒是把他的年轻显露出几分。
太子殿下气势太足,若非这飘逸的散发,让人总会忘记他不过十九之龄。
年九福侍奉在边上,在食盒里挑挑拣拣,选了一块枣泥核桃酥放在萧成煜手边。
“殿下,今日可要如何赏?”
侍寝宫女第一次侍寝是必要赏赐的,这赏赐也有定例,不过是金银珠宝各一,便也就足够。
但无论是因着皇后娘娘的面子还是萧成煜的态度,年九福都不敢随便打发这位沈姑娘,因此才多嘴一问。
然他问完,萧成煜也只安静吃核桃糕,并未回答。
年九福:“……”
年九福真是觉得萧成煜这性子太过别扭,他心思太深,又总不肯明说,往常都要叫人猜上个千百回,最后才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过好在年九福伺候他多年,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倒也能猜到五六分,总不会随意办《宫女升职记》,牢记网址:m.1.坏事。
见萧成煜不言不语吃核桃糕,面容上却很闲适,不同以往早起上朝那般满脸阴翳,年九福思忖片刻,便斗胆猜测:“给沈姑娘加一等?”
萧成煜没说话,这一次,说话的却是那位应当在熟睡的沈姑娘。
沈轻稚细细软软的嗓音从寝殿内飘出来:“殿下,您起了?”
萧成煜捏着核桃糕的手微微一顿,年九福赶忙窜到内室门边,飞快打开了房门:“沈姑娘,晨安。”
沈轻稚身上已经穿好了外衫,只头发来不及盘好,随意用丝帕束好,披散在脑后。
她脸上的妆容已经尽数洗净,借着晃晃宫灯,照耀得雪白小脸素雅别致。
沈轻稚似是还未睡醒,素净的小脸上都是困顿,她迷迷糊糊踏出寝殿,直往萧成煜身边而来。
“殿下,晨安。”
她这么说着,唇边绽放出温柔的笑意,如同深夜里安静绽放的昙花,幽香氤氲,静雅别致。
素面朝天的沈轻稚,显得越发稚嫩可爱,此时瞧她,才让人意识到她也不过二九芳龄。
萧成煜的发髻已经束好,他用温帕擦干净手,道:“怎么起了?”
沈轻稚来到萧成煜身边时,已经全然清醒过来。
她眉目含笑,温柔端庄:“妾侍奉殿下晨起,是规矩也是本分,妾今日未及醒来,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经过昨夜那一遭,萧成煜多少知道她性子,她心中其实并无多少对太子这个身份的崇敬之心,她只要往上爬,只要做人上人,只要在宫里无人能及。
此时这般做派,倒也不是给他看的,而是给年九福等人瞧。
萧成煜知道她的心思,难得不觉得她的直白市侩,反而很是可爱,因着即将早朝,无暇他顾,萧成煜便也不多同她逗趣。
他起身道:“你昨夜伺候得疲累,今早孤便免了你的侍奉,去歇着吧。”
这话一出口,沈轻稚就明显感受到那几个小黄门的眼神变了。
萧成煜实在上道,知道皇后要什么,她要什么,更知道自己要什么。
有个这样的上峰,往后日子定不难过。
这么看来,这母子两个当真是一模一样。
思及此,沈轻稚脸上泛起红晕,笑容越发灿烂,她也不管边上到底站着多少黄门宫人,往前行了几步,软若无骨地靠近萧成煜怀中。
沈轻稚比他矮了足有大半个头,要想瞧清他的面容,就得乖巧地仰着头,把自己脆弱的脖颈展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