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安睁大眼,饶是她是个不爱读书的人,也知道眼前的老人,乃是天下学宫之中的至圣。
许颖低头,唤那老者一声,“师父。”
“叫师父!叫师父!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就该知道他是你师弟!若不是学宫那边散得早,你这个师弟就该被你活活害死!整日里打打杀杀,能摘下月亮很了不起是不是。让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慈眉善目的老人抬手,在许颖脑袋上砸出了许多暴栗。
李幼安又往晏春堂身后缩缩。
原来这能打的作风,是从师父传给弟子的。
老人收手,仍是一副仙风道骨的翩翩模样。
只有许颖捂着头,一脸忧伤。
“上清剑仙,你教出来的徒弟,要比老夫的学生出息多了。小小年纪,便能通晓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道理。很是很了不起,不像老夫的学生。一个个的,都是榆木脑袋。”
李幼安抱剑而立,就要弯着眼应下那句赞。
可惜被晏春堂先截住了。
“她不算是我的弟子,我只教她剑术,其余的,都是她自己学会的。”
李幼安偏头瞧晏春堂一眼。真奇怪,什么时候,又不要她做他的弟子?
老者抚须一笑,“都一样,都一样。小友悟性通达,真是天生的好福气。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他转而望向江滩上的杜子规。
衣衫带血的男子直起身,朝老者磕了三个响头。
“先生。是学生对不住您。辜负了您的苦心,白白救我。”
那年宣武门前,他几乎濒死。
若非圣人有情,救下了他,将他收入书院,传他大道之术,只怕他根本活不到今日。
“求您成全杨花。她被困在此地三百余年,化为鬼身,却不曾害过一人。都是学生欠她的。学生心甘情愿,愿度她铸就金身。”
杜子规深深伏下去,颊上的血渗入泥沙里。
一如当年他跪在宣武门前,眼中流下的血泪渗入青石砖缝中。
老者一叹。
“痴儿。你心甘情愿。怎么不问问她是否甘愿?救你那日,我是惜你一身傲骨,如此便被摧折,实在叫人可惜。将你带回书院,要你读书修行,是想了却你一身执念。谁知三百年来,你从来都放不下。”
杨花怔怔摇头。
她眷恋山水,可心愿却实在小。
小到只是,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