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稚气的眉眼,有着素淡面容的小姑娘长大了,也只是个实在没办法美得尽心动魄的大姑娘。
她的神色浅淡下去。一张素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回来了?”
杜子规抬头,瞧见了远处板着脸的女子。急促的心跳声止息,耳旁的一切都安定下来。
他翘起唇角,不答,反而说:“又要吓着你了。”
流了血,该是很丑的。
他离乡时是个好看的少年,如今让她瞧见的,若是个满脸血的丑八怪,那很不好。
杨花一身气息冷下来。
她看着杜子规,他早就不是那个高出她一头的竹马少年郎。
许多年前他回乡时,已经是这样一个白衣落拓的男子。
那年的白衣男子说,杜子规在外面闯出了名堂,娶了个极美的公主娘娘,所以杨花你,不要再等了。
如今想来,他怎么会见她第一面,便知道她叫杨花。
良久,她歪歪头,无奈一叹。
“我是等你,可也不是非要你回来娶我。能见见你,同你说说话,我的心愿便了了。其实,你不用骗我。告诉我你叫杜子规,是回来与我说话的,这便够了。”
杜子规又喘咳了起来,他呕出一口血。摇头。
够了?这怎么能够了?
他看着杨花,眼中涌起的,是早该干涸的泪水。
那一年少年离乡远游,怀着满腹志气,誓做青云人上人。
金殿之上,朱笔御批。
他被敕封为棋待诏,受命与陛下诸子对阵。
天子金口玉言,哪位皇子能在棋局中胜了他,便是未来的储君。
群臣哗然,皆知陛下有六子三女。
却只有中宫所出的二殿下,与贵妃所出的五殿下,是这场棋局中真正的对手。
两位殿下皆聪颖过人,各有出众之处。皇二子名正言顺,皇五子母家兵权煊赫。
一局攻城棋,对面的坐着的,皆是贵人。
他心无旁骛。
到了最后,便只有二殿下与五殿下不曾落败。
五殿下是位貌美的郎君。
手执白子,落子时,手指与白玉做得的棋子几不可分。
落败时,那貌美的殿下攥着白子轻轻一笑,只差一子啊。
只差一子。
睚眦必报的五殿下,命了六百骑兵,趁着夜色入了读书铺。杀尽村里的活人,没落下一个。
五殿下命人将沾血的白子交给他那日,他跪在宣武门前,流干了一身血泪。
世情恶薄,摧折少年脊梁。
这离乡之人,再也无法在家乡杨花面前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