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丹崖山上到丹崖山下。
偶尔女子驻足,阿璧便低头看地,抬头看天。东看西看,就是不看女子。偶尔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说给别人听。
“山上山下这么多条路,也不是谁一家能走的,大家都走得。可万万没有谁跟着谁的道理。”
她说话时叉着腰替自己壮胆,瘦弱的胸膛挺起来,也有几分唬人的无赖气势。
李幼安掀起眼帘斜眼看过去,无赖的孩子便又成了锯嘴的葫芦。只是照旧跟着。不远不近,五步之外而已。
白日里拜神逛庙堂,到山下的铺子里瞧新鲜。夜里回到山上神庙,热闹和人潮一并散去。
李幼安爬到庙外巨树上,留着阿璧一个人蹲在树下。
极远极远的山下有千千万万的水泊,水泊中映着千千万万个月亮。再往上一些,是漫山遍野风吹野树的呼啸。闭眼细听,隐隐听到风中带来的喧闹。
树下的孩子噼里啪啦地打着蚊子。
李幼安垂下眼帘,不知瞧见的是曾经的自己,还是眉间生着花钿的阿璧。
她长声叹息。
“山里到了晚上,常有妖物出没。什么送亲的野狐,夜巡的游神。其实大都是一些上了年头的精怪在捣鬼。人多的地界它们不去,就爱去一些夜里无人的,偏偏还有些灵气的地方。譬如说······这山神庙外。”
树下噼里啪啦的声响停住了。
李幼安慢条斯理接着道:“夜游神最喜欢抓人来吃,剥皮,剁块,活烤。年长的人的肉老弹牙,不大好吃,妖怪们喜欢的是年轻人——最好是小孩子,肉质软嫩,轻轻咬一口,汁液鲜美。”
这下树下的孩子连呼吸都不敢了。
李幼安靠在树枝上闭起眼睛,颊上挂起笑意。
“尤其是不听话的孩子。骨头倔,便拆了骨头熬汤。皮肉嫩,便拨了皮肉做成衣裳。留下一身血红血红的肉,剁碎了包饺子。”
这些话是林厌曾经说来哄她的,他说得没她这么绘声绘色。却实打实让她留下了害怕山中精怪的毛病。
见庙拜庙,遇神拜神,也是那个时候学过来,便从未忘掉的习惯。
可见小孩子嘛,还是要从小吓起的。
李幼安说得正得意,肩上忽而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戳了一下,平白惊地心头一颤,险些掉下树去。
不知何时爬上树来的孩子蹿到她身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嘴唇颤抖着,指了指那条通向山下的大道。
“妖,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