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屋的备用站为 精品御宅屋

大理寺考公宝典 第61节(2 / 2)

“焚琴煮鹤,暴殄天物!”杨枝忍不住斥他。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我不过是焚琴煮鹤,算节俭的了。”柳轶尘低头又扒了一口饭,一个笑无声无息地漫开在唇角。

桌上还有一道鸭血,柳轶尘见她一直没动筷子,想起白日之事,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在桌下将她的手握住:“白日姜衍之死,吓着了吧?”她的手细腻光滑,握在手心如握了一块温温的美玉,伸手去握时太过自然,只想度些安全感给她,当真握入了手心,一种后知后觉的迤逦却似疯长的藤蔓一般,肆无忌惮地在心底伸开触角。

他只觉整个心都被这一只手填的满满的。

杨枝没料到他会忽然伸手过来,浑身僵了一僵。他鲜少干重活,手心并不怎么粗粝,但到底比女孩子手要粗一些,指上略有薄茧,密密包裹着却无端让人安心。

杨枝笑了笑,任由他握着自己,伸箸又为他夹了口菜:“倒是也没那么胆小,只是的确有些意料之外。”

柳轶尘却仍未松开手:“姜衍屋中的青瓷罐,是你着人放过去的?”

杨枝点头:“那晚的确有人打着谢知敬的名义给我送茶,但我白日与谢知敬交谈中就表现出了对此举的厌恶,那谢知敬现在一脑门官司,巴结刑部还来不及,怎会腆着脸给我找不痛快?料想便是太守府有下人是旁人插的暗桩,见我白日吃了哪几样点心多喝了几口茶,便自作聪明起来。”

“倒还算得上谨慎。”柳轶尘笑道:“那你怎会联想到姜衍?”

“我不过是试试他……”杨枝道:“从京城出发前我就查过几人背景……姜衍是个孤儿,从小在乞儿堆里长大。听闻十二岁那年碰到个疯道士,道士教了他几手好功夫,后来便在镖局武行打杂,又经武行举荐,做了捕快。大人听下来有没有觉得熟悉?”

柳轶尘但笑不语。

杨枝见卖不了关子,便干脆道:“韦婵说过,喜欢拜谷神的多是些穷苦人——朝雾、王嬷嬷再加上这个姜衍,都是无依无靠之人。来之前有人给了我一把刀一支笔……”故意看向柳轶尘,挑了挑眉:“说是鹬蚌相争,还让我猜猜哪个是渔翁。”

柳轶尘丝毫未觉不好意思,淡笑不减,从容如仙。

杨枝只好续道:“……我仔细想了一下,江卫两氏相争,一利天子,另一利……”

“李挺。”

“有人给我送了茶,若非讨好,那便只能是嫁祸。倘是讨好,那人没道理借他人名头。而若是嫁祸,那无非是为了让我不要再查这个案子。”杨枝道:“现下最想这么做的,我思来想去,只有那个渔翁。而要是嫁祸,光有一罐茶没有用,还得有一个由头挑起事端,这由头需有我身边人挑起才更作真,我一一观察了身边的人,唯姜衍最为可疑。而且……”

“到江州前的一晚,我看到他与江行策私会了。”杨枝道,将那晚情形简要说了一遍:“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但我身边,眼下关头想借机靠近江行策的,若非汲汲名利之心过热,那便是别有所图。若是热衷名利,由我入手,自比由江行策入手更简便些,毕竟……一路南下,他是因为我才愿与刑部之人同行的。”说到这里,怕他误会,又补了一句:“他大抵也想知道,刑部究竟能在这个案子当中翻出多大的浪。”

柳轶尘听到前一句,唇角是本能往下搭了撘,但她后一句出口,那一点几不可察的弧度,却又扬了回去。

说话间柳轶尘一碗饭已见了底,杨枝却才动了几筷子。暮春时节,天气已经转暖,然而傍晚时候,一阵风袭来,还是有些微无伤大雅的凉意。柳轶尘见她说的兴起,不动声色地从食盒中另盛了碗饭,替换掉她跟前已有些凉了饭碗:“别光顾着说话,吃饭。”

杨枝老实不客气地端起饭碗,没皮没脸地一笑:“大人说过的,食不言寝不语——那我就说尽兴了再吃,免得大人再嫌弃我不斯文。”

柳轶尘用一种“仿佛你现在就多斯文”似的眼神觑了她一眼,又为她盛了碗汤:“那只怕这顿饭要吃到地老天荒了。”

作者有话说:

柳哥就知道吃。

小杨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以后女主外,男主内。

第五十五章

杨枝闷头专心吃了会饭, 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那给姜衍的信上,究竟写了什么?与卫脩相关?”

柳轶尘赞赏地觑了她一眼, 点点头:“只有四个字——卫脩必死。”

饶是已有所料, 杨枝眉心还是轻轻一跳:“真是铁东来的字迹?”

“你说呢?”

“薛大……人不会看错的。”杨枝道。

柳轶尘轻哼一声:“你就那么相信他?”见她垂下眼, 又忍不住补道:“薛闻苍的眼力见自然是好的,只是他肯不肯说真话, 就是另一回事了。再者, 那日有人冒充他的笔迹给你写情信,你不是也未看出来?”这一句话本是要安慰她的, 出了口, 却不知怎么回事, 莫名添了几缕酸味。连他自己也觉察到了,转过眼,眸光躲闪般的,落在了那丛翠竹上。

杨枝却只抓住了他话中实在的意思:“你说什么?哪个信?”她自然立刻猜到了柳轶尘说的是哪个信, 只是一时之间, 心中惊疑交加,不知从何问起。

柳轶尘收回目光,轻轻典了典袖子上的褶皱:“红纸封着的、你一直疑我偷看过的那封。”

“你果真偷看了!”杨枝霍然起立。

柳轶尘抬起眼, 清澈双目如洗过的青天, 一点尘埃都没有:“你就这么看我?”

这一反问令杨枝忽然短了气势,心中却仍觉得堵了点什么, 唇微微翘起。柳轶尘见状, 拉过她衣袖, 忽然沉下声:“我再说一遍, 那信我没看过。只是有一件事, 我得坦白。”

“坦白”总是和“谎言”或“欺瞒”连在一起的,杨枝没有就势落座,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清清泠泠的眼底闪过一丝审视。

柳轶尘触及她这目光,转瞬避开,道:“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和薛闻苍打赌的那幅画吗?”

“嗯。”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且还鸡毛蒜皮。只是那画……是为了个从沆瀣门救出来的姑娘……杨枝眸光微微一动,眼底更添了几分鹰隼般的考教,灼灼盯着面前这个“坏”水可以填满一整个桑湖的端方“君子”。

“君子”沉默片刻,道:“那扇面上,我画的是你。”

“嗯?”杨枝一时仍未反应过来。

“我与薛闻苍打赌,认输的自毁其画,三年不碰画笔。”柳轶尘徐徐道,有意无意拿眼角窥她的脸色,杨枝却浑然不觉,柳轶尘这一句已然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认输的自毁其画,三年不碰画笔。

薛穹就那么轻易认输了?

她没看过柳轶尘的画,但薛穹的才华她岂能不知?

便是宫中整个画院翻过来,只怕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可他却认输了……因为那画上画的是她?

清高孤傲的薛公子,宁可认输,也不愿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