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诗斓接过丫鬟手里的篦子,柔声说:“娘,您当然是我的亲娘。但凡事总要讲一个理,不能乱说,万一叫人听了去,岂不说我们赵家人无礼?”
女儿这般乖顺,换了谁都生不起气。
赵江氏和缓了态度道:“我只是看不惯雪昭不把我这个姨母放在眼里。”
赵诗斓替赵江氏篦发,道:“娘,乌家姨母在世的时候,原就和咱们不怎么走动了,做什么怪到雪昭头上?”
提起妹妹江若贞。
赵江氏心情复杂。
大家都知道,江若贞在江家了多年,而她呢,丢失了十几年才被找回来,和江若贞只相处了一年而已,关系也不怎么样,后来因为她代替江若贞嫁到赵家,她们姐妹俩,更是毫无感情可言。
不过,她们俩从江家出家之初,逢年过节照常走动。
后来才不走动了。
赵江氏道:“你乌家姨母不和我们走动,还不是因为病了。又不为别的。”
赵诗斓沉默不语。
她那时虽然年纪小,隐约也记得些事了,再加上这些年来听到的一些传言,也知道姨母的郁郁而终,也有她母亲的缘故。
赵江氏自己也有点底气不足,没再继续掰扯下去。
江若贞的死,或许她是要负一点点责任。
但真要怪,那也是怪江若贞自己,要强还心眼小,又错眼挑到个无能没出息的丈夫。注定短寿。
冬月初五,江若贞的忌日,破晓时分就下了一场雨。
庭院里的路都泥泞了。
赵诗斓晨起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准备去江若贞坟前祭奠。
她戴着帷帽,只带了贴身伺候的丫鬟、仆妇,悄声出的门。
等到了坟山脚下,居然碰到了她母亲。
母女两个见了面,面面相觑,异口同声——你怎么来了?
赵诗斓简直无奈,问赵江氏:“娘,就您一个人?大舅母没来?”
赵江氏说:“没来。你大舅母怎么会过来。”自打江若贞死了,她江家的大哥大嫂问都问的少,更遑论祭拜。
赵诗斓松了一口气。
幸好大舅母没来,又对自己母亲有些语塞,怎么会想着偷偷过来祭拜乌姨母,要是撞见乌雪昭父女俩,多尴尬。
赵诗斓只好拉着赵江氏,说:“娘,天气不好,咱们快去快回吧。”
最好别碰到乌雪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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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雪昭也是清早起来,换了身淡色的衣裳,和乌旭海一起坐马车去京郊,为母亲上坟。
车外下着雨。
乌旭海没骑马,和乌雪昭同坐一辆马车。
父女同乘,乌旭海手里握着□□经,乌雪昭闭目养神。
两人无话可说。
道路坎坷,车辆颠簸。
乌雪昭差点磕到脑袋,睁开了眼。
乌旭海也坐不稳,索性合上了书。
冬雨纷纷。
父女俩还是聊了起来。
乌旭海说起了往年,他和江若贞的事:“……你母亲嫁给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总记得她刚进门的时候,眉眼有些固执。”笑了笑,看着乌雪昭的眉眼道:“和你我不一样。你还是像爹,不像你母亲。”
乌雪昭也回忆起了江若贞。
但她实在不太记得些什么,脑海中,只有些零星的画面,多是母亲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日子,她的脸色那么的苍白,眼神透亮,抱着她,轻拍她的脊背,跟她说着什么。
说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大约就是手札上所写的内容。
母亲留下来的手札,倒并没有详写她在江家经历了什么。
但乌雪昭自己能拼凑出来母亲人生的轮廓。
一个养女,当江家亲生女儿回来后,要了养女与赵家的婚事,养女也只能拱手相让。
权衡之后嫁给她父亲。
母亲以为父亲年少中举,必然前途坦荡,想让父亲上进,期盼能看到乌家门楣与江家比肩一日。
可惜,她父亲并不是这样的人。
比起仕途高升,父亲更喜欢琴棋书画。
母亲应该很失望,所以在手札跟她上说,男子靠不住,任何人都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