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牧彷就仅仅要了她这两回,虽然还未尽兴,可他却是把人搂着,命令似的落了两字,“睡了。”
大概是因为环境确实不佳,也可能是因为怜惜她眼下的乌青,他两亲昵地相拥,几乎是一觉到天明,对牧彷来说,这本该是个不眠之夜,可是怀里有她,他居然也是沉沉睡去了。
牧彷的人生中,虽然富贵无极,可实际上欢乐并不多,他的梦境多半是黑沉的,压抑、抑郁,他会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行走,没有方向、指引、希望……
有时他会梦到过往、梦到他时而温暖时而疯癫的母亲,有时会梦到他没落的父族、眼底含怨的族人,梦到他父亲掐着他的脖子大喊,“如果没有你就好了!没有你,你娘就不会死!”那种窒息的感觉经历过一次就不会忘。
有时他会梦到他成为锦衣卫第一次亲手杀人的感觉,人的眼睛是灵魂之窗,当那光彩从眼底消失的时候,会剩下一片死潭,那个时候,人命也被夺走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一夜好梦,可他也不愿依赖安神的香料,这些年来都这么熬过去了,直到梁茉出现,这些噩梦才逐渐消失,他才能一夜无梦。
很罕见的,他在这一夜做了一场美梦,在梦里他不是长安伯,不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他没有显赫的出身,就只是个普通的卖货郎,从父母那儿继承了衣钵,而她也不是什么勋贵出身,也不是罪臣之女,她家里支了个小小的豆腐子,她很孝顺,会跟着妹妹两个在店里帮忙做生意,小小年纪就出落得水灵,她不叫他大人,她管他叫“牧哥哥”,她会在街角等着他回来。
他每次卖货,都会带稀罕的玩意儿回来逗她开心。
青梅竹马的情感牢不可破。
人在梦中,无法判断真假,如同庄周梦蝶,一时令人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蝶,还是是人?
可牧彷的性子太过冷硬,大概在她第一次甜甜的对着他叫哥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这是一场梦。
梦总该要醒的,可他却是耽溺其中,产生了依恋。
再一下下、再一下下。
连在暴雪之中亦寅时起身,自律到像器械一般精准的的男人第一次贪睡,在梦里搂紧了怀中的姑娘,沉浸在美梦的昙花一现之中。
梦里的时序跳得很快,他们成亲了,新婚之夜小姑娘非常羞赧,她在她身下娇喊着夫君,牧彷能和梦里的卖货郎共情,能感受那份喜悦,在梦的最后她扶着小小的肚子,笑着对他说,“夫君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梦到此,牧彷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