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早点听到你的好消息。”她口是心非,努力掩饰失落,“希望……我和哥哥,都能得偿所愿。”
一声微苦的“哥哥”,令林季延转过身来。
他蹙眉,仍旧面带不悦。
“真心的吗?”
看着他的双眸晶亮,像是夜空里遥远的星子在闪耀,许愿“嗯”一声,主动站回妹妹的位置。
“就算我们没有结果,也要……也要好好的。”她强颜欢笑,又转移话题,“等这里的事了了,我想买一台房车,带爸爸去各地环游。”
“他年轻时很爱出去跑,没想到老了,反而在床上被拘了十年。”
越难受,越是话多:“我不想让他再这样了。”
她絮絮叨叨努力掩饰心事,林季延也不搭腔,沉甸甸的目光看着她,审视她,就在许愿快要无所遁形、被他逼得鼻尖酸胀时,原本安静下来的手机又开始唱起来,大有不接起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他不发话,许愿不敢动,林季延终于让了让,只是神态还是掺着厌恶。
“去接吧。”
“别在我跟前,去房里接。”
电话一直在响,其实许愿也没心情接,傅清泽这人有点没定性,有时候忙得几天不联系,闲下来就很黏人,电话信息不断。
她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却在骤然见到屏幕上“护工李叔”几字时,脸色大变。
李叔很少大晚上找她,若是找她,就必定是她爸哪里不好。
她神色紧绷接通,几乎在一瞬间,心脏就开始不听使唤地狂跳不止。
“喂,李叔,怎么了?”
听说是护工打来,一直站在窗边的林季延诧异转身,两人目光相接,都默契地预感有事发生。
“好,我马上来。”
许愿挂了电话,神色焦急对他说:“我爸突然发高烧,人在抽搐,我得赶紧过去。”
“走。”他早在她挂电话钱就取来车钥匙。
两人以最快时间赶到医院,主治医生原本已经下班回家,被电话叫回来了,只比她早半个小时到,做了一些对症措施,又交代了护工李叔一些护理上要注意的地方,与许愿在病房外简单聊了聊。
聊天的内容许愿已经在来的路上估计到,植物人最怕并发症,如果高烧一直不退,就有肺感染的危险,她爸躺在床上这么多年,生命力正肉眼可见的减弱,脆弱的免疫系统已经经不起一次高烧打击。
她急着进病房看她爸,林季延不知道有什么事,拉着医生走到了远远一角,不过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暇关心其他。
盐水挂上,她爸安静躺着,还是烫的,好在已经没了抽搐的症状,听李叔描述,刚才的情况很凶险,突然高热,还伴随很强烈的抽搐,她爸牙关紧咬,口腔中发出含混不清的类似嘶吼的声音,李叔照顾他很多年了,也没见过这种情形,吓坏了。
许愿也没见过她爸有这样反常的时候,习惯了他总是安安静静,突然动静那么大,很令人忧心忡忡。
她看一眼窗外湿答答的天色,对即将到来的寒冷冬天,心生畏惧。
前两天才来看过他,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烧呢?
李叔是多年的老看护了,平时尽心尽力,许愿也不好开口责备,只能委婉提醒:“李叔,以后尽量少开窗吧,我爸吹不得风,可能受凉了。”
她直到李叔闲时会抽几根烟,这也是人之常情,每周六天日夜照顾不能说话的植物病人,情绪上难免烦闷,抽烟这种小爱好无可厚非。
当然他抽时会避开他爸,大多去外面抽,偶尔许愿见他开窗,倚着窗快速抽完一根。
通常这种事,只要她爸身体没问题,许愿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私心里,她也希望他能呼吸到外面流通清新的空气,而不是整天呼吸着医院里压抑的空气。
但现在她爸高烧不退,她就不得不提醒。
好端端的照顾的病人突然生病,李叔心里有愧,喏喏应“好”,就准备出去打了凉水,再给她爸擦身降温。
许愿余光一扫地面,面色沉了沉。
地上就有根现成的烟蒂。
李叔瞧出她脸色不好,忙撇清:“这不是我抽的,是下午来探视你爸爸的人留下的。”
下午有人来探视过爸爸?
许愿不禁诧异,这一两年,探视她爸的亲友越发稀少了,一年到头加起来也就那几张熟面孔,虽然她不想承认,但“许昱峰”这个名字确确实实正在被人们淡忘,就连以前每年稳定来探望的杂志领导同事,随着这几年杂志行业的凋零,都四散到其他城市,很少再露面了。
她盯着那根被吸得只剩烟头的烟蒂,心里被刺了一下似的不舒服。
什么人探望了不送礼品不说,还在一个呼吸道虚弱的植物人身边吞云吐雾?
是仇人还差不多。
她心念一动,问李叔:“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跟我描述一下。”
李叔描述了一通那人的外形外貌,和许愿猜想的那个人逐渐对上,她神色阴沉,放在床单上的手攥成拳。
是傅正东。
他当然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而是借着探望的名义,来探她爸有没有苏醒的可能。
上次在傅清泽家里碰到,她虚虚实实了几句,果然他就寝食难安坐不住了!
许愿沉吟片刻,联想他爸今晚反常,心里有了猜想。
植物人不是完全对外界无感,不然过去也不会有植物人被家属唤醒的例子,他爸是听得到的,大脑对外界有反应,平时对他说话,他会流泪眨眼皮,傅正东的声音,甚至他说的话,也许一定程度上刺激了他的大脑,才会令他出现这种类似应激反应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