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早年丧父中年丧女的苦命女人,许愿一个指责的字眼也没有说出口。
黎梨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惩罚过她妈妈了, 她想到这一点, 就心酸的想掉眼泪。
她在林季延的怀里闭眼靠了一会儿, 最近整夜整夜无法入睡,每天都只有可怜的几小时的睡眠,她脑袋昏沉,眼睛很疼。
林季延亲密揽着她,揉着她的黑发,这一刻不是她男友,更像扮演父亲或哥哥的角色,让她尝一点亲情的滋味。
她和黎梨,能走到一起处成好友,本质上都是亲情疏淡的受害者,能玩在一起,也是可怜女孩抱团取暖。
许愿缓了缓后,离开他的怀抱,迈着虚浮脚步走向黎梨的妹妹——黎苹。
“许姐姐——”
黎苹眼角盈泪,知道眼前苍白憔悴却还是很漂亮的小姐姐是自己姐姐生前唯一的好朋友,对她产生一种天然的亲近感,难过地扑进了许愿的怀里啜泣。
什么叫哭到眼泪干涸,许愿以前不懂,现在懂了,她已疲惫到哭不出来。
她只是大姐姐一样伸手抱住荏弱小女孩,拍她颤动细瘦的肩膀,干裂的唇翕动:“你放心,你姐姐走了,以后我就是你姐姐,回去以后好好读书,姐姐会供你到大学毕业。”
林季延就站在她身后,他浓眉微挑,因这个决定,她之前并未向他透露半个字。
黎梨的葬礼过后,许愿去香港出差三天,结果工作提前一天结束,她给了自己一天的假期,在赤柱的海滩边无聊坐了一天,回来后和林季延提了分手。
她种种的反常他都看在心里,也早有准备,当然不会接受她单方面的分手:“你朋友突然出事,你有应激反应我能理解,这样,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把工作安排好,这个月月底我们去法国度个假,普罗旺斯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我们体面点分开,不可以吗?”
“不可以。”林季延一口拒绝,不给她转圜余地,“我们很好,我也为这段感情付出许多,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单方面分手。”
“付出很多——”许愿沉浸在麻木里片刻,最后讥讽牵动唇角,“好,我明白了。”
十天的法国南部之行最终敲定,林季延自己就是律所老板,度假他自己说了算,许愿却不一样,这么长假期他以为她领导不会批,许愿却说顺利批下来了,他一开始半信半疑,最后还是信了。
许愿没有告诉他,她向单位提了辞呈,打算回a市发展。
朋友的离世对她创伤不小,人死如灯灭,她好像才恍然明白,人是那么轻易就能死掉,前不久还在一起吃面开玩笑的人,几天后就在人世间湮灭成一捧尘土,而她还有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植物人爸爸,他在睡梦里召唤她回家。
离乡已太久,她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他们在普罗旺斯最美的季节来到这里,欧式乡村小屋的前后都被大片紫色薰衣草田包围,眼前的景色美如油画,每一帧都是美不胜收,他们手牵手踏足寂寞空旷的峡谷,也一起眺望远方山上苍凉宏伟的古堡,许愿穿着花裙带着草帽,蹲在一片薰衣草田中,任林季延按下快门,为她定格甜美瞬间。
白日在一起看过最浪漫的风景,夜里在旅馆复古的大床上做缱绻激烈的情人爱做的事,大床如同海上漂浮的小舟,在狂放暴雨中飘摇,随着浪潮起起伏伏,这折磨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一浪更比一浪高,许愿如窗外花园里含苞的玫瑰,喉咙几要喊破,最终在园丁辛勤的浇灌中美艳绽放。
炫丽白光闪过眼前,这种皮肤叫嚣身体上瘾的极致感觉,只有林季延有能力给她。
海潮过后,骤雨初歇,紧随而来的是情人的耳鬓厮磨。
“刚才为什么不喊?”
“喊了你就会停?”
“不会。”他精赤上身,覆上一个灼热炽烈的吻,“我用这个kiss补偿。”
许愿媚眼如丝,显然沉溺其中:“怎么都是我亏——”
男人笑得餍足,精壮脊背线条感流畅,他伏在纤弱女孩身上,在她滑腻颈间流连呢喃:“可惜你没机会后悔——”
许愿任由男人再度攻城略地,只是盯着天花板图案的漂亮眼睛,逐渐空洞木然,最后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嘲讽的弧度。
他们在法国逗留的最后一天,住在巴黎,隔日便要搭飞机回国。
入秋的下午,暖熹阳光照得人全身发懒,本来有日程安排,还剩卢浮宫没有去逛,许愿却意兴阑珊不配合,坐在林季延腿上软侬撒娇:“我累,哪也不想去了,就想在旅馆窝着。”
林季延钟爱她娇软模样,宠溺笑着:“好啊,不想去就不去,在房间里睡觉。”
不出去走走也好,刚好可以做点别的事,回国以后两人又要异地恋,往往要等一星期才能相聚,偶尔临时有应酬,半个月才能见上一面。
对于欢爱上热意高涨的他来说,一个月寥寥几次,实在是不够。
许愿摇头:“不,我们玩个游戏。”
她的背后是一片淡金色的阳光,照得她皮肤瓷白如玉,微微上挑的眼角仿佛盈着一汪春水,这样剔透清莹的她,林季延心软成一滩水,完全拒绝不了,只想做她身后的大片阳光,抚过她的寸寸柔软。
“玩个捉迷藏游戏吧。”她似乎预谋在先,手里多了一条深色领带,定晴一看,是他抽屉里众多领带中的一条,许愿笑得烂漫天真,“现在我要蒙上你的眼睛,数到三十,你来找我,找到了要接受我的惩罚。”
“找到了没有奖励,反而要接受惩罚?”
“对,因为是我定的游戏规则。”
“拐了那么多弯,是要给我惩罚?”
“惩罚不是比奖励更有意思?”
这游戏来得突然,可她兴致盎然,林季延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在她用领带遮住双眼后,警惕地抓住她纤细手腕:“该不会偷偷溜去机场吧?”
精灵一般的女孩在他耳畔吐气如兰:“游戏开始,无可奉告。”
“记得一定要找到我啊。”
被暂时剥夺了光明的男人大马金刀坐在原位,女孩踮着脚尖轻盈从他膝上滑下,他乐于配合这种情侣之间的浪漫小游戏,只是心有不甘地伸出手掌,粗粝食指微微弯起,擦过她即将溜走的手掌心,掌心泛起一阵轻痒涟漪,似调.情也似述说绵绵情意。
脚步声远去,随即是很轻的关门声,耳边寂静,林季延信守承诺,弯唇数数。
“……28,29,30。”
将领带一把掀开,锐利眼眸扫视空荡荡的房间,他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