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我很少有怕的事情,不过我最近开始怕了,比如,我有时候很怕死在你前面。”
许愿注意力早就不在游戏上,绷着秀气的脸庞:“干什么这么说?很无聊。”
嘴上挂那个字眼,哪怕是随便一说,也是多不吉利就有多不吉利。
清清冷冷的“很无聊”三字,听在林季延耳里,比这舞台上的女团女声还要曼妙,吸烟后的口腔发苦发涩,于是她给了他一颗小小的糖。
但也足够他甜很久。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很无聊,但不瞒你,我经常会想起,如果不是你,我应该已经死在那年亚特兰大的夏天了。”
明明是这样万众开心的场合,他却非要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许愿没法不生气:“活着就是活着,哪有那么多如果。”
带着武子昕来听演唱会,半途却撂下人家,跑到这里跟她聊“死不死”这种晦气话题。
身边有别的女人,却给发那种语气暧昧的短信。
每次搞得都像在偷情,想到这里,气闷的感觉在加剧,许愿真想站起来一走了之。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听这种吵死人的演唱会?”他好像知道她在不爽什么,“因为年轻人多,阳气盛,让人觉得还能活很久,离死还太远太远。”
许愿秀眉微皱,总感觉这人今天不太正常,戾气没有了,语调过分平静,没了“林季延式”的尖锐强势。
侧耳听见他说:“上周刚参加完一个同行的葬礼。”
“高速上碰到连环车追尾,他被夹在中间,才40岁,二胎才五个月大。”
许愿惊愕不已地看向他,终于明白他今晚为什么不对劲。
“以前在一起吃饭,他也开过玩笑,说搞不好哪一天会过劳死,谁知道是这样的死法。”林季延转过脸来,往日自信的眉眼难得饱含困惑,“愿愿,其实我们离死很近,对吧?”
许愿怔了一会儿,才勉强找到答案:“每天,总有一些小概率事件在发生。”
职业关系,她之前跑社会新闻,亲眼见过太多悲观离合,许多事,离普通人好像遥不可及,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小概率事件的分子。
论她自己,她爸的坠楼就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两个人沉默的时间有点久。
几米外,有三五个女孩穿着时下流行的低腰款背心,大声哼唱爱豆们的主打歌,唱到后面开始动作一致地跳起女团舞蹈,也有肚上有游泳圈的胖女孩,动作同样灵活可爱。
这是最好的年纪,也是人生中最好的时刻,让人艳羡。
“确实没必要为一些小概率事件困扰。”林季延洒脱扔掉燃了一半的烟,用皮鞋碾灭后说,“至少现在,我们坐在一起。”
背后演唱会音响轰鸣,都抵不过他这几句话带给她的心灵震荡,许愿陷入沉默,他们确实很少能够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只是,她心知,这是偷来的平静。
今晚他是带着武子昕来听演唱会的。
林季延偏过脸,定定看着她:“后悔吗?”
许愿糊涂:“后悔什么?”
“后悔那时救我。”
“后悔我就不叫许愿。”
许愿看着他灿亮的眼睛,知道他在提哪件事,那确实是他们共有的独一无二的经历,某种程度上,她和这个男人,曾患难与共,是生死之交。
她在漫天的烟花里弯着唇角郎朗回答他,“我爸外号许大侠,我是他女儿,所以我许愿也是要做女侠的。”
“林季延。”
在漫天的烟花之下,她突然涌起一种交流的渴望,想抛去那些无穷无尽的交锋对峙,和他平静说些心里话,“我许愿,做了错事会认错,但那一天,我为你冒险,是我一生做过最正确的事。”
“不需要试探我,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没错,在我眼里现在的你很卑鄙,甚至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但是,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她眼眶中有莹润水光,倒映着他和他头顶的璀璨烟火,“那份快乐,那份回忆,都是你给我的,你说你要我幸福,可是在我心里,我永远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晚风拂面,背后的体育场音浪滚滚,可她身边的人却沉默如山。
在这嘈杂的环境中,许愿却清晰无比地听到男人喟叹着:“我怎么会没药可救呢?”
“你一直是我的药啊。”
她说这番话的重点是“希望他过得好”,但林季延的关注点显然在别的地方,许愿正要纠正,突然听到演唱会出口传来喧哗尖叫,这尖叫声并不像是因为情绪过于欢乐亢奋而发出来的,更像是出于极大的恐惧。
两人视线同时看过去,就见出口处稀稀拉拉跑出几个人,紧接着几秒功夫,跑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跑出来后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四散在周围,表情甚至是惊恐的。
“发生什么了?”许愿新闻嗅觉敏锐,直觉有事,站起来就往那边人群跑去。
“西装还你。”她将肩上的西装利落扯下来,没了累赘,她跑动更加积极。
林季延跟随在她身后,接住了他的西装,寸步不离她左右。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许愿逮住了人群中一个正在喘气的小姑娘。
“有人——”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指着演唱会门口,“有人纵火,大家都很害怕,我们都跑出来了——”
“踩死人啦,快报警!”
突然背后一声歇斯底里的尖锐喊叫将所有人的视线拉过去,然后有更多的观众从出口涌出来,黑压压白晃晃一片,人家都似吓破了胆,不顾一切往外冲。
许愿已经看傻,这种场面,她只在灾难电影里见过。
林季延比她冷静许多,当听到“纵火”二字时,就迅速掏出手机报警,冷静跟接线员报出地址事件,挂了电话他正要说什么,就见背对他的许愿突然一个激灵,疯跑着冲向他们刚才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