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有些要以酒浇愁的架势。
这些日子苏皎皎不怎么去长乐宫,不是她不愿意去,而是宓充容总是不见人。
其实苏皎皎能理解她为何会如此。
苏皎皎入宫第三年才承宠,前面两年多的时光,耳朵里听到最多的便是“宓妃”的名号。
她是左仆射的嫡孙女,殷氏大族的直系嫡女,自小金尊玉贵,骄傲如明珠。
入宫后又是最得宠的妃子,骄纵跋扈,风光无两。
她最得意的时候,连皇后和王淑妃都要对她退避三分。
可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她先后经历了失子,失宠,又被人陷害做了替罪羊,贬位禁足,当初骄傲如玫瑰一般的女子早就被磨平了棱角,成了深宫中一朵开了又败的花朵。
宓充容是个性子很傲的人,又极要面子,除了对陛下失望以外,从云端跌落到低谷也让她的心里不好受。
走到如今这一步又来参与九州清晏的国宴,无异于将她架在火上烤,要多煎熬有多煎熬了。
苏皎皎微微低头对着身边的鱼滢交代了几句,鱼滢点头,悄悄走到了宓充容的身后耳语了几句。
只见宓充容的眼神清明了几分,朝着苏皎皎看过来,眼底的情绪挣扎又复杂。
她沉默了许久,才垂下眸点了点头。
鱼滢回到苏皎皎身边,轻声说:“娘娘,宓充容娘娘已经同意了,说是明日谈一谈。”
苏皎皎点点头。
当初她对宓充容也不过是抱着登云梯的念头,左不过是利用罢了,可日子久了才知道,宓充容从前虽跋扈狠辣,却从来不耍阴谋诡计,对她更是称得上不错。
时间越久越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苏皎皎虽对外人薄情却重情义,做不到对她坐视不理。
宓充容还年轻,若是从此就一蹶不振,往后几十年混混度日,苏皎皎也会于心不安。
何况,王庶人谋害皇后牵连出王氏一族狼子野心,陛下派殿前司去查,近来已经听到了不少风声。
若王氏覆灭,牵一发而动全身,四大世家终究难以幸免。
宴会还在正常的进行中,苏皎皎面前的膳食已经换成了孕妇可食用的款式,和皇后的一模一样。
她面前站着两个试菜的宫人为她布菜,这架势瞧着,比之外人都要尊容。
如今怀着皇嗣,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可比起外人的目光,苏皎皎最难以置信的,反而是她怀了孩子这个事实。
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腹中竟然正在孕育一个婴孩,一个全新的生命。
这种陌生的,奇妙的认知,让苏皎皎又惧又怕,可心底又带着隐隐的期待。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就从少女即将变成一个孩子的母亲。
从前因为母亲难产而死,给苏皎皎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阴影,她一度甚至不想有孕,不想生子,如此就不必面对这样的风险。
可如今自己也有了腹中的生命,她才明白了一切当时母亲的感觉。
就算知道生育的风险,可这是她的孩子。
苏皎皎轻轻抚上小腹,微敛的双眸里流露出温柔。
不远处,苏敞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如今怀着陛下龙嗣的珍昭容,心中感慨万分。
好似从这一刻起,他心中那个一直有所亏欠的,聪慧又倔强的女儿才真的长大了,身上也有了当初她母亲的影子。
自从那年她的母亲难产去世后,他大受打击,为了逃避这一切醉心官场,不问家事。
甚至因为幼时的苏皎皎太像她的母亲而不愿见她,想当然的觉得,她是他的女儿,就算没了他这个父亲的关心,一样能够好好长大。
可他终究是大错特错,给她留下了无法弥补的伤痕。
耳边人的恭维和攀谈苏敞皆置之不理,闷头喝下了一杯烈酒。
苏皎皎夹了一口虾仁在口中缓缓咀嚼,掀眸,对上一双带着童心和懊悔的眼睛。
她忽而想起前几日鱼滢对她说的话,沉默了几个呼吸,淡声说着:“鱼滢。”
“过几日挑个好时候,我要见见苏敞。”
鱼滢稍稍犹豫了一会儿,迟疑道:“娘娘,您愿意和苏大人见面奴婢当然高兴,只是……您是妃嫔,苏大人属外男,若无陛下的恩典是不能随意见面的。”
“不如……”
她嗯了一声,说着:“这件事我会解决,剩下的你来安排便是。”
午后,端午国宴顺利地结束,总算是没有再出什么不愉快的事。
沈淮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许久,从来没觉得一个宴席能如此难熬,可算是度过了漫长的国宴时间。
散席后,众人向皇帝皇后祝酒请辞,陆陆续续从宣政殿离开,沈淮先是起驾回了太极殿片刻,待时间差不多,便立刻动身去了瑶仙殿。
这么久以来,他从未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苏皎皎,想要去抱她,跟她一同分享今日的喜悦。
他并非是第一次有孩子,可都不如和苏皎皎的,破天荒的头一次,让他有真真切切要做父亲的感觉。
午后的日光仍有些毒辣,沈淮却没有丝毫怕热的意思,一门心思只想尽快看到苏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