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我是一个很委婉的人。”Lee垂着眼睛说道,仿佛自我认同般地点两下头,“比如先问问‘今天过得怎么样’,或者像中国人那样问‘你吃过了吗’……”他笑了一下,抬起眼,“但是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所以我们快速问答。”
她盯着他的手。
“不用害怕,这只是……一种镇定剂而已。”Lee摊开手让她看清,“偶尔用于审讯犯人,很多人喜欢称它为‘吐真剂’,非特殊情况我不会使用,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那么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来波肯的?”
空气陷入长久的沉默,两人静静地对视,谁也没动。
“南极没有熊。”女孩答非所问,声音既哑又干。
Lee反射弧迟钝似的,过了两秒才笑,有点敷衍的意味:“唔,是的,南极没有熊,就像……”他慢慢欺身靠近她,“……北极也不该有企鹅。”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动作,确切地说,顾悠抢先一步。她飞身往旁边扑,刚迈过一条左腿,就被Lee的膝盖卡住,失去平衡一头栽地上,她磕得头晕眼花。
右腿还挂在男人膝头,空气一凉,T恤被撩上去了。
女孩浑身上下只有大腿上的肉多点,其余地方基本只剩骨头,Lee扣住她的膝盖,注射器的针尖戳上皮肤。
顾悠停住不动了。
针尖堪堪停在皮肤表面,还没有扎入,也停住不动了。
Lee眉头皱起,手上微一使力,拧过女孩腿内侧的皮肤,几个结痂的小点赫然在目。
难怪皮肤触感不对。
他拿开注射器,提起女孩的身体扶正,掰开腿,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一切都暴露在视野中:大腿根内侧的皮肤密密麻麻的小针孔,有新有旧,有青有黑。
这些痕迹的来历和作用,显而易见——
“谁他妈给你开的‘天窗’?!”他难以置信地吼道,怪不得她对麻醉剂无感,分明就是个小瘾鬼。
顾悠没回答,面无表情地拉下衣服,挡住走光的身体。
她什么话也不想说。
“顾悠。”她的脸颊被人捧起,眼睛对上男人阴翳的深眸,“谁教你吸毒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Lee异常耐心地放缓语气,“这里是股动脉,会死人的,你不能这样玩。”
顾悠盯着他泛红的眼睑,觉得有些好笑,动了动唇,小声道:“你是不是有强迫症。”
“……”
“房间这样布置,收拾起来不累吗?”
“……”
Lee深呼吸,保持心平气和,“还行,习惯就好。”
顾悠眼睛弯成小月亮,小手轻轻搭住他的手背,一脸认真地问:“你前女友是谁啊?”
“……”
Lee张开嘴巴,没想好说什么,顾悠忽然拨开他的手,整个人乖巧地依偎过来,他下意识接住她,还没汲取到女孩的体温,忽然腰侧一麻。
遭了。
他忘了这小兔崽子是个人精。
顾悠拔出注射器在他眼前晃了晃:“快速问答是吧?好呀,你答我问。”
“顾悠、你……”Lee一口气泄空,身体一晃倒在地上,瞳孔扩散成环形。
顾悠把腿塞在T恤里蹲在他旁边,膝盖在领口处造出了一对滑稽的假胸,她拍拍男人的脸:“那个和服女人是谁?”
Lee眼神呆滞地看着她,或者说是透过她看着更远的地方,顾悠等了半天,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嘴唇终于动了:“……哪个和服女人?”
“叫你Leo那个。”
“……子樱。”
“你要从她身上搞什么。”
这次停顿久了一些才回答:“哥哥。”
“你要……搞她哥哥?”顾悠神情微妙起来,这家伙还真是男女通吃,“她哥哥又是谁?那个恋童癖?”
“……”
“为什么要搞他?”
“……”Lee闭上眼睛,眉心皱了一下,嘴唇微动。
“你说什么,声音大点。”
顾悠伸头靠近,男人睁开眼睛,瞳孔以可见的速度缩聚,她愣了一下,立即起身跑开。
Lee看着天花板,手一伸,捉小鸡一样捉住女孩的小细腿,把人拖回来。
“告诉你个小秘密。”他转向她,眼光清澈,“任何致幻药物对我都不太奏效,因为——”
他起身凑在她面前,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声音温柔:“我的某些神经,恰好,坏掉了。”
顾悠睁大眼睛,如同看见一个怪物——神经坏了,那和神经病有什么区别?原来他脑子真的有毛病。
“关于你身上发生的不幸,还有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我比你更难过,但是有些感情是无法控制的。”Lee摸了摸她的头,居然大发慈悲放开了手,“游戏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
顾悠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就这么坐在地上,两臂搭在膝盖间,说:“我有一个你没法拒绝的绝佳提议,要不要听听看。”
顾悠站起来后退几步,离得远一点:“什么提议?”
“我知道你想杀我,我可以教你。”
“……什么?”
这又是唱哪出?
Lee看着她:“我教你杀人的方法,告诉你我身上的所有弱点,你来杀我,随便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任何方式,我随时恭候。”
“条件?”
“听话。”
“什么叫听话?你这话自相矛盾。”
“相互尊重一下吧,小甜心,我们各退一步。”他用商量的语气和她说,“我会帮你把毒戒了,好好照顾你,送你回国前把你当成女儿看待……但是你也要听话,不许再偷偷逃跑,同意的话,我们就握手言和,然后停止这该死的猫鼠游戏。”
顾悠看着他伸过来的右手,慢慢走近,快速地碰了一下,闪电般地缩回。
Lee笑了:“你看起来好像不太情愿,但是握过手就不能反悔了。”
“我没有反悔,但是请别叫我‘小甜心’。”
女孩满脸抵制,呈现出一种闭关锁国的保护态,似乎除了战争没有其他办法能够打开这处通商口岸。
“在我家里,我说了算。”Lee手臂一撑,站起身来,“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监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