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署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别说厨房,顾锦棠来之后雇个小厮安排起居饮食,吃得很随便。
幸好随身包袱里还有些碎银,靠几两本钱给衙署招来一名文书,一名账房,几个力士,好歹搭起个草台班子。
至于周奚舟这首领,寨子里的人倒是愿意听他的,可大家天不亮就下地干活,怎么有空在衙署待命。
石打极有眼力见,知道二人中能做主的是谁,且给发工钱的是顾锦棠,于是对他十分讨好。
“黄蜡丁用油煎的,可香了。”他拿出碗筷,笑呵呵地给顾锦棠摆上,“请夫人用饭。”
顾锦棠被他的用词雷了一下,瞪圆眼睛去看屋内另一个人。
夫人?谁是夫人?
石打嘿嘿一笑,听寨子里人说顾小郎君要留下来和邑长过日子,作为顾小郎君唯一的手下,自然要及时改正称呼以示支持。
相信日后顾小郎君会更加器重他!
石打一走,周奚舟气势顿时矮一截,顾锦棠不得其解:“我什么时候成夫人,看不见我是男的吗……别让我知道是谁传的谣言。”
周奚舟清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吃饭、吃饭!”
他绝口不提那天顾锦棠撞昏过去后,自己大摇大摆抱了他一路,不知被多少人看到去。
不过被人误会是顾锦棠的夫君,周奚舟没由来得心情愉悦,有点窃喜。
果然旁人也觉得他们登对。
衙署里还未修建厨房,由于苗寨没有砖窑,从外头运进来耽误些天,期间顾锦棠的饮食由石打从家里带来。
这儿的人一年难见荤腥,煎几条小鱼在石打看来的确是不错的招待。
他说用油煎,大概是在锅底薄薄刷一层油,黄蜡丁煮豆腐汤最鲜香,用煎的失去原本鲜味,而且有的地方煎焦了。
萝菔即是萝卜,本就清淡,加盐水煮看起来稀汤寡水,叫人提不起食欲。
另一道萝菔叶炒得发蔫,像杂草一样纠结成一团,大概也是不舍得放油的缘故。
“别看这里吃的素,落草为寇日子更不好过。”周奚舟暗戳戳地试图洗白自己,“要不是我带你回来,你还不知道在山上吃什么苦。”
顾锦棠笑意吟吟:“哦,还是跟着仙君享福。”
周奚舟脸一红,这破衙署怎么也算不上享福……
他把油纸包解下来扔桌上:“喏,给你的。”
“这是什么?”方才顾锦棠就注意到了。
这油纸包的严实,足足拆了好几层才打开,一摸有些烫手。
油纸展开,里面是只烤兔,烤得焦焦酥酥,动物油脂被烧烤的焦酥香气扑鼻而来,新鲜、火热,就像刚刚从火堆上出炉。
“好香。”
顾锦棠几天没吃肉,被烤兔子的香气一勾,不由自主感到饥饿。
周奚舟装作轻描淡写道:“一只肥兔子撞到我路过的地方,顺便捡来烤了。”
这么巧?顺便烤了还能用油纸包的一丝不漏。
顾锦棠看破不说破,捧着油纸包对他笑笑,眼眸如星子坠入湖中一般盛着光,看得周奚舟有一瞬间出神。
一只烤兔子和桌上的饭菜,被两人分吃光盘,顾锦棠点评至少红苕饭煮得很香。
饭后,石打过来收走碗筷。
“明天要从山上放水灌田呢,我再去抓鱼给您补补身体吧。”石打看着爽朗,实则细心,“说不准还能捉着鳖,我阿妈说这个补。”
顾锦棠倒是想看看苗寨的水利,点头答应下来,约好明天一起去水库。
……
经过数日休养,顾锦棠腿好得差不多,同石打一起爬上放水的山上。
此处的水库,其实是山上一个蓄水湖,不算大,但很深。周奚舟已经指挥人挖出一条缺口,浑浊的湖水从小口涓涓往山下淌去。
不多时,那水就变得十分清澈,间或有鱼虾被水冲出,在旁守候的村民立刻上去捉住。
石打眼睛利,反应也快,不一会儿背篓里就有好几条大小鱼。
顾锦棠站在山顶眺望,水流顺着梯田往下,灌湿一块又一块稻田。因为石临水利不发达,不如隔壁水江府河流多,村民们放水很是节省,水稻田只灌个半满。
村民告诉他,水江府的梯田半点不愁水,满到能养稻花鱼哩!
顾锦棠问:“水江府距离石临不远,既然那里水脉多,石临也应该不缺水才是。”
有老人说:“小郎君看得透彻,石临此处是不缺水,家家户户从未为吃水犯过愁。黟江流经石临,有条分支丰安河,只是石临向来贫穷,又不受朝廷重视,因而一直隔山望水,看得着却解不了渴,哎。”
顾锦棠点点头,古代修建水利是个大工程,人力物力财力缺一不可,确实不容易。
那是对于古人而言。
村民们也没能指望中原来的小郎君能有什么主意,见他不说话,只当他也觉得棘手,无计可施罢了。
顾锦棠站在山头将整个苗寨尽收眼底,苗人聚居的村落外是大片田地,由于近期发明新的耕犁,又有新的荒地被开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