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的前两排,是主办单位替校方、国影和省市文化局领导,以及法方随行工作人员特留的位置。
罗生生和上头请示过后,被安排在了最边角的备用空位休息。
本来坐着好好的,喝喝热水,看看手册,随便刷刷手机打发,估计轻轻松松就能过掉这段时光。但她万万没想到,造化偏爱弄人,随最后一批领导入座完毕,自己边上另一个空置的备用位,竟然留给了宋远哲这位绝世冤家。
哎!
心烦。
想吐……
生理性的那种。
“呕”
旁边他一经坐下,大概是近了身,男人香水后调的麝香味飘进鼻腔,又引出了孕吐反应,惹得罗生生在声干呕过后,不得不迅速捂住口鼻,才算将将遏制住,没让自己当众失态。
强迫下咽,通过喉头反反复复的吞动,她勉勉强强算是抑下了再次作呕的冲动。
“喷的什么香水,难闻死了。”
罗生生放下手,拍抚自己胸口。
出于避嫌,这姑娘全程板着脸孔不看他,目不斜视地盯住前方,与左手边低声埋怨出这句。
宋远哲听见了,却没给回应。
他整个人当下就僵直地坐着,低头松开左腕手表,圈指来回捏了捏自己皮肉上,被钢节勒出的泛红箍痕,默不作声。
瞧对方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罗生生不禁深锁眉头,举起了台面上的手册挡在嘴前,朝他加补道:
“你换个位置吧,我今天胃不舒服,你要是坐边上,真的怪让人难受的。”
男人手上动作停住。
“没必要,太刻意回避,反而容易让新玥怀疑。”
谁在乎她女朋友怀不怀疑了?
这人说话……怎么就这么欠抽呢?
别看他外貌气质变了个样,但纠起内核,自恋的本性根本一点没改。真当她开口,是想搭理他了还是怎地?说得这话,听闻入耳,简直比他身上散发出的骚味儿,还要让人反胃。
罗生生也懒得与这男人纠缠,她同前排的工作人员沟通一番,驾轻就熟地撒了个娇后,对方直接欣然答应,和她互换了位置。
两人由此,便交错了开来,不再继续挨靠。
虽然罗生生鼻头还能闻见些余味,但总比刚才邻座时,灌脑冲顶的那股浓香,来得要让人好受许多。
整个座谈无论是主题的设定还是演讲人法式的授课风格,实际都很寡淡,并没有什么吸睛的爆点。罗生生硕士时主修就是电影史,于她来说,全是些听腻的东西,所以还未熬过半程,这姑娘就顶不住乏累,抱胸后靠椅背,眼皮勉力想撑也没撑过几秒,便脑袋朝下一点一抬地,憨憨睡了过去。
然而与罗生生的状态截然相反,此刻同样正历经着无趣的宋远哲,全程却并未感到丝毫困顿。
他在这段叁小时的放空里,光是看着前方女人发丝的微动,和她侧脸恬静呼吸的样态,就已成为近段时间以来,他眼中最具生命实感,和充斥乐趣的画面。
这种安逸的假象教人沉迷,但美好……却素来会过得比难捱的时光短暂。
临近座谈结束,接连几通电话到来,将前座浅眠的罗生生震醒,也顺道把罩笼在幻境外围的七彩泡沫,给一针戳破,让宋远哲回归现实。
“喂,嗯?唔……我这边还没好呢?”
“知道的,知道的,你今晚不回家。”
“没生气,刚刚就是在忙,真的没生气!”
“那你少喝点哦!”
“噗哧,别……边上都是人呢,等回家再说,到时和你视频!”
“嗯嗯,爱你!”
……
即便女孩刻意压着嗓子,声音也几近低微。
宋远哲还是一字不差、句句清晰地听下了全程;纵使不辨对过声音,他也能从罗生生的答复里,明确知晓到听筒的另头,到底是谁……
一想起那个名字,男人左手中指摘去戒环的位置,就又开始逐渐发痛,嘴角和眉梢也随之下沉,目色在眼睑的半阖当中失去光点,转作为晦暗,戾气便堆积浓厚。
他当下的神情,实际谈不上有多凶神恶煞,可就是会让人倍感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