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王太御说,“老奴斗胆一言:阴以柔弱为用,贞静为美。殿下侍奉天子之侧,为一国之后,谨言慎行方是保身之道啊!”
她冷笑一声,说:“太御说的是,妾怎在您面前就秽言秽语起来了?你下去吧,我与刘将军说些知心话。”
最后那句话听得我也心头一跳。王太御自然一副他当然不会下去的样子,正要开口,却被段鸣玉喝断:“怎么,本宫贵为皇后,命令不动你吗?”
于是王太御非常痛心地叹息一声,下去了。
……啊?这就下去了?不能就这下去啊?
“殿下有什么知心话可和我说的?”我硬着头皮问。
“将军,数月不见,怂了不少?”她在案几边坐下来。
“我没有!”我立刻说。我也坐下来。
但还是感觉很不安。我想,我这不是为自己,是为她着想呢!虽然魏弃之已经明白告诉我了,桃林不女,可万一魏弃之还是嫉妒了,又做了点丧心病狂的事出来,咋办啊。
……她真的不女吗?实在看不出来啊!就和正常女的没啥两样,挺漂亮的还……而且她不女,她是怎么写了那么多画了那么多的春情秘戏,我以为先天不男或者不女的人就和阉人一样,没了那种欲念了呢。
“其实也没什么话想说,”我忽然听见她说,“只是想试试自己还有没有这点权力。”她自嘲地轻笑一声。
“……你过得好吗?”我问。
我看见她又开始用满是疤痕的手指绞她的袖子。
“将军知道吗,这个夏天我过得真是生不如死,”她说,“每天都在殚精竭虑,担惊受怕……最重要的是,想到阿览……”我看见她两腮肌肉鼓动,她在咬牙,“前日,他把阿览还给我了。”
……那不是,应该高兴吗?……难道她现在这么不高兴,是因为当初魏弃之对我说,他让郑览去青楼做娼妓的话是吓唬段鸣玉不会真做,是骗我的,其实他——
“阿览说,她一直被关着,不通音讯,每天读书刺绣,却也没吃什么苦头。”她一拍桌子,连说了好几个操字。
好吧,魏弃之没骗我。我困惑地看着段鸣玉,不懂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愤怒。
“最开始的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由衷感激他。”她说,“多恶心啊,将军。”
“……”
“现在,真是后悔以前和将军说过那些劝您接受现状,顺服他讨好他的话。自己经历起来就知道,这种感觉有多恶心。”
我不敢看她,不敢让她知道,我经历前大呼小叫说恶心,经历之后,却没有生出她这样强烈的愤怒。我总是很轻易地原谅自己,接受自己做不成一个好人。
段鸣玉长舒一口气,接着又说道:“但是您也肯定理解这种感觉吧——有错的总归不是我。他还活得那么好,那些人还活得那么好——那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吃里扒外的东西都活得那么好。我不想死节,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好,活得舒适——我没有错。”
我觉得很惭愧。我觉得我是在通过附和她,来安慰自己本就无足轻重的良心和自尊。
但我还是附和了她:“嗯,你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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