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有好几个护照。”半晌他把手放下来盯着我。他冲司机说了一句,司机纳闷的看着我,犹豫再三还是摁了什么键。座椅抽屉自动打开,伊丹从里面摸出一个文件包,掏出里面一大堆各国护照。
这不是“好几个”,这是好几十个吧…
“这都是为了方便。”伊丹说,“而且像你们国家这种出入境规矩多的,十年前还可以不过明路的来,现在基本不行了。所以我一般没事不往这来,太麻烦了,有事要谈都是约国外谈的,比如在日本或者香港。”
“香港不是外国。”我强调道。
“好吧,不是,但是意思你应该明白。主要是为了避嫌和避免麻烦。”他说。
“你21岁?你在逗我?”我翻了个白眼。
“我永远21岁。”他说。
我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算了……你很快就明白了。”伊丹把护照丢给我,“你自己看,我要打电话。”
我把那些护照拿过来,来回翻看,上面都是伊丹的脸。每一本名字都不一样,我看到中国护照的时候,特地多看了看。看他的章都摁了哪些地方。看样子很新。护照年限是最近的,看来是最近新办的……
伊丹在一旁打电话。他打开了车厢内的射灯,又从抽屉里掏出纸笔,一边写一边说着什么。
我看了一会,兴致缺缺,想和他说话,看他很忙的样子,我索性把护照塞到屁股底下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了。
我看到我在一个长廊里飘荡,长廊四面是透明玻璃,外面是宇宙空间。偶尔有光线和玻璃形成极小的夹角,一些图案就会隐约反光。
那是一些图案,我看不太清。
我是在下车的时候被弄醒的。伊丹要抱我,我动了一下,挣扎着推开他的胳膊:“不用了,我自己走…”
我揉着眼睛下车,抬头看见宾馆大门,发了会呆。
“……啊,这里不是我家。”我说。
“明天就去美国。”伊丹说。
“美国。”我呵呵傻笑,“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吗?”
伊丹朝我看了过来。
“我梦见了……”我比划着,“我梦见了,我在天上。”
我指向天空。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说,“我看见我迎着一片光看到的足够远和深,仿佛无穷无尽的星星……你知道吗,我的工作就是绘画,将脑子里想到的东西表达出来,我觉得这个梦让我充满了灵感。”
“你能够看到很远。”他说,“因为你有一双特别的眼睛。”
他的语气颇为认真,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我,我不自觉的有点脸红。
“噢,谢谢你的夸奖。”我舔舔嘴唇。
“我不是夸奖,我是说,事实就是这样……”他微微停顿。他低头看腕表,指了指开口:“时间不早了。赶紧上去休息。”
我窝在床上写请假条,把想到的理由都想了一遍,最终还是写了“有事”。果不其然,领导回复了“有什么事”,我说有私事。
伊丹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我正生气,他问我怎么了,我说:“领导不给我批假!我说我明天真的不能去,她说要记我旷工!”
伊丹脸色阴沉下来,他走到我旁边坐下,伸手摁在我肩膀上。
“你需要一个律师吗?”
我愣了下:“什么?”
“如果她记你旷工又记你无故开除,那你需要一个律师处理这件事吗?”他掰着手指说,“我不了解你们这边哪个律师比较好,不过我可以问问……”
“不,不用了,”我说,“太夸张了。”
接着我忍不住和他抱怨起了在公司受的各种窝囊气。
“好烦啊,加班不给加班费,不舒服请病假也不批准。”我伸手抱住了被子,“谁让我是新人呢?工作图没有解密前不能发来找工作,可就算换了公司,行业内的状况还是一样。根本没法量化你的工作内容,反正就是不能闲着,活比刚来多了两倍,工资一分没涨。”
伊丹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点头,没有说话。
“唉…要不是,要不是工作内容我还算喜欢,加上这个公司加班也没有那么严重……同事也有很多我喜欢的人…”我喃喃自语,小声嘟囔,“生气的时候也是真的气,凭什么我要和总经理的理想共情啊?我只是个打工的。噢对了,你知道工贼吗?就是加班比你还积极,任劳任怨,结果搞得工作五年工资水平还是很低,连带压着其他人也不能涨薪……”
说着说着,我发现伊丹只是静静听着没回答,顿觉无趣。
“害,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我说,“你肯定无法理解我这种普通老百姓鸡毛蒜皮的事有什么好值得烦心的。”我说。
“并不是这样的。”伊丹摇头。
“不…就是这样的。因为,就像你说的,”我说,“钱多,利益大,人就会精明。不会因小失大,更会忍气吞声,因为小不忍则乱大谋。更大的利益面前,吵嘴就没有了,人人都会戴上面具,表面上起码是谦恭有礼的,目的是放松对方的警惕。有很多钱,就不会计较微小的得失,而我们这些普通人会为了多三千少两千生闷气,而你们,你们自以为不会,自以为高尚,视金钱如粪土,其实只是因为两三千块钱太少,根本不在乎。”
伊丹叹了口气:“怎么突然对着我生气?”
“我是说——”我拖长了嗓音,“你不了解我们,我却了解你们…”
伊丹突然凑了过来亲我的额头:“什么你们我们的…说什么胡话。”
“我们为了两三百块钱生气,你们为了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的钱生气。其实根本没区别。”我哼哼唧唧,“钱多了的确会不一样,因为,钱多的人是少数。少数派经常自认为遗世而独立,是人间清醒,是看破红尘。呸。真看破了,早就抛却世俗出家当和尚了,何必在尘世蝇营狗苟。”
男人的手伸了过来把我揽在怀里。
“我经常幻想着有一天能把我们公司的老板搞破产,让他流离失所,然后让他跪下来给我道歉。”我悄悄在他耳边说,“你能帮我吗?”
“……抱歉,不能。”伊丹说道
“为什么?”我伸手揪住他的耳朵 ,“只要你这么做了我就和你走,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伊丹揪住我的手,眼睛微微眯起。
“……你的说法很有诱惑力,我可以考虑,”他说,“但是,估计很快你就会忘记这件事,忘记这个人。以后你们的人生不会再有太多交集。”
“谁说的?这怎么可能?”我支起身子压在他身上双手摁住他的胳膊。
“即使没有我,以你的能力,想要离开这个人的影响也很轻松。”他说,“而痛苦却无法解决的事……无论身处何方,总会存在。不完美才是真实的。所以我不相信你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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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呸 万恶资本家 有钱了不起啊
伊丹:嗯
面对现代女主,伊丹有一种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真实一面的感觉,温和了许多,都不阴间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