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机狐疑地看了韩信一眼,意识到他很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语气十分不确定道,“总觉得这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这下换成韩信无话可说了,照现在的反应,原来她根本没把刚才那些容易引起人误会的举动当回事,就只有他一个人心绪不宁,啧,有点不爽。
“你才认识我多久?不能随随便便妄下定论吧?”韩信皱着眉头,摊手表示不满。
忘机摇摇头,十分肯定道,“确实不能,虽然是这个道理,你也开口了,但我不——”
“有急事?需要你一个人连夜赶路?很棘手么?总之,多一个人思考总不会错吧,刚好,我挺闲的,本人算不上聪明,不过脑子勉强够用。”韩信走进一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对比起四处简陋的装饰,架子上满满当当的竹简,视觉效果颇有些震撼,他指着矮榻道,“看书晚了,我就睡在这屋里,打扫的很干净,对付一晚总比在荒郊野外过夜好。”
“吃饭呢?我虽然不在意这些,但你母亲都病成这样了,总不能我跟着你到别人家里吃白食吧,我可不想见外人。多留一晚,除了徒增麻烦,我想不出有什么好处和意义。”忘机跟着走进房间里,随手拿起一卷竹简,刻痕很新鲜,笔画遒劲,暗藏锋芒,应该是韩信的手笔。
这一屋子的竹简,怕是稍微普通些的贵族都拿不出来,对于富贵之人,有余力接受教育的人来说价值千金,但只放在这里,对于韩信一家的处境就毫无作用,她确实无法理解他们这种把身份尊严看得比命更重要的心态。
不想见外人么,韩信勾了勾唇角,语气有些好笑,“其实我会做饭,不会让你沦落到吃白食的地步,跟我来。”
说是厨房也算不上,一处偏僻的地方用土夯了灶,旁边摆了块平整的石板用作备菜,忘机看着韩信做饭时娴熟的动作,心情略觉复杂,“你母亲应该不让你做这些吧?毕竟有损身份什么的。”
“她怎么说,不意味着我一定要怎么做,我愿意接受某些束缚,只是因为我尊重她。”韩信一脸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忘机,我不是说了么,一切只取决于我想,没有谁能掌控我,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突然笃定眼前这个少年就是以后的兵仙韩信,那个突然横空出现,替刘邦扫平七国的绝世天才。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是因为他对应上了史书的某些记载。只是因为他给她的感觉足够特别,特别到有些事只有他能做到。
注定不凡的潜龙,藏匿在深渊中,也难掩锋芒,他的母亲,他身边的世人,在用相反的眼光审视他要求他,韩信承受着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压力,哪怕他其实并不属于任何一种情况,他也无动于衷,根本全都不在乎。
明明是被最重视身份地位的人养大的,却最不重视的就是身份和地位,极致的实用主义,也只有这样的性格才会有后来胯下之辱的典故,才会有后来用兵奇诡,不拘一格的领兵风格。换作她认识的任何男人,都不会选择这种毫不尊严和脸面的做法,甚至都抱有士可杀不可辱的心态,所以韩信种种,实在让忘机感叹他的心性之强大,意志之坚定。
“你…很厉害,如果连你都不能封侯拜相,那世上恐怕再不会有旁人能做到。”忘机轻声道,看向韩信的眼睛里是由衷的欣赏,论武功他大约不能达到极高的境界,但论谋略和兵法,当世恐怕无人能及,从一介布衣之身到进爵封侯,上下差距之大,恐怕只有日后的明太祖才能更胜一筹。
本来就够好看了,再用这种眼神盯着他…少女闪着莹润光芒的星眸熠熠生辉,里面只装着他的身影,眉眼里含着笑,给人一种情意绵长的感觉,叫他怎么受得了,韩信心脏仿佛跳漏一拍,他抿了抿薄唇,极力掩饰着不自然,“别这么看我,真就这么相信我啊?”
忘机毫不犹豫地点头,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笑着说道,“是啊,我看人的眼光可是很准的,难道你没这个自信?”
韩信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接话,手上动作不停,把处理好的食物扔进烧热的翁里之后,才重新转过身与忘机对视,他很难描述出此时心口饱胀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他当然很自信,从来没想过会达不成目标,从来没想过会失败,但人前人后,他好歹都会伪装起来,轻易不暴露野心,结果她却这般直白地,理所当然地说了出来,说如果他做不到便不会再有人能做到,那么坚定,那么认真,竟然比他自己都还要更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