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沉稳如山,一个洒脱如海,儒、道两家的气质一览无余,一阳一阴,一静一动,彼此的风采交相辉映,若是只有其一,虽然同样出众,却达不到眼下这种莫名和谐,宛如形影不离的奇妙感觉。
“大师兄,忘机大师,请,马车已经备好。”颜路站在门口,朝二人行了一礼。
“原来是道家的高人。”“她就是那位忘机大师!”“伏念先生可算替儒家挣回了不少面子。”众人窃窃私语着,一脸敬畏,目送三人离去,经此一辩,道家忘机的名声势必传遍整个桑海城,乃至七国中的各门各派。
马车很大,坐下他们三个人绰绰有余,儒家用来接待忘机的是两匹马拉的车,这方面伏念他们当然不会出错,她坐在车内闭目养神,倒也不是真的累了,只是睁开眼就要看到对面端坐着的伏念,她嫌麻烦。
“姐姐,喝点水吧。”颜路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忘机,他的手极稳,虽然马车略有颠簸,也没有洒出半滴。
“子路,不可失礼,大师是我们儒家的贵客。”伏念望向二人,淡淡道,“要注意称呼。”
忘机一下子睁大眼睛,先是笑着接过颜路手中的杯子,然后瞪了伏念一眼,没好气道,“我都没说话,你急什么?是否失礼,也该由我来说,轮不到你。更何况...你可不是儒家那些老古板,更失礼的事情不也做过,呵,没资格说颜路弟弟吧。”
“更失礼的...什么事啊?”颜路疑惑地看向忘机,难道就是导致师兄和姐姐之间气氛古怪的事?
忘机一时语塞,情急之下,倒忘记了颜路还不知道,她该说什么?告诉颜路那天是伏念背她过去的?抬头对上伏念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更不想说话了,轻哼一声,默默地喝了口茶。
“伏念自认为行事坦荡,只视姑娘为需要施行仁义的对象,并没有别的意思,因而也不觉得失礼。”伏念看着忘机的娇俏灵动的模样,盯着颜路好奇的目光,神态自若,丝毫看不出那天的紧张失态,当然,在他背上的忘机更是完全不知晓。
难道伏念真的不在意?是她自己纠结过了头,想多了?可方才的眼神又不似作假,他笑什么?忘机狐疑地看了伏念一眼,要真是这样,那她也全然抛之脑后了,可以用平常心来对待,“如此便好。”
忘机摆摆手,态度已经平常了许多,向伏念解释道,“我从小在道家长大,生性就不像你们儒家弟子那般在意条条框框,什么高啊低啊大师啊之类的,都是世人眼中赋予的尊卑等级。今天叫一句大师,或许明日便看不起你,所以我就是我,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又与颜路弟弟一见如故,所以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必用尊称。”
这样的想法,只能说一句,不愧是她,世间有多少人能视权利地位为无物?但最让伏念在意的,还是那一句没有外人,所以他对她来说,也不是外人么,呵,莫名地生出了一丝愉悦。
“忘机,如此称呼可好?”语速有些慢,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伏念的眼神认真而郑重。忘机竞从那低沉的声音,从自己的名字中听出了一丝缱绻的味道,她放下茶杯,轻声嘟囔了一句,“随便你。”
马车里的氛围一下子舒缓,刚才空气中弥漫着的若有若无的尴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虽然不知道师兄跟姐姐之间从头到尾发生了什么,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颜路觉得只要结果是好的,其他的就不重要,他也不在意。
整座小圣贤庄的建筑都以红木打底,虽不是金碧辉煌,低调奢华却比之更胜一筹,雕梁画栋,处处角落无一不精巧大气,忘机站在小圣贤庄门口,语气微妙,“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小圣贤庄。”
道家毕竟讲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虽说传承时间比儒家更久,到底居于深山之中,多为竹屋,楼阁房舍的建筑风格颇为简朴大方。至于墨家,农家之流就更不必说了,弟子众多,不受统治阶级认可,散居于山间,房屋更是简单。对比之下,直白的说,儒家应当算得上诸子百家中明面上最富有的门派,弟子进则是朝堂大夫,退则是贵族出身。
“姐姐应当不喜欢人多吵闹,况且今天之后,桑海城的儒家弟子无人不知姐姐的大名,故我们并未让所有弟子出门相迎。”颜路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门解释道。
忘机点点头以示赞同,“你们打开三道大门迎接,足矣。”俗语,大门走贵客,小门走平民,除去一旁的两道小门,整座大门也层层镶嵌有足足三扇,平日以伏念他们的身份,进出也只需要开中间一道小门即可。
进入大门后,映入眼帘的却并非各式典雅的建筑,而是一整座人造的湖中庭院,回廊曲折,穿梭其间,树木分布高低错落有致,景色绝美,忘机神情有一丝复杂,“到底,还是你们儒家会享受。”即使在古代,地理位置优越的土地也是最贵,比之精心打造的楼阁更甚。
“咳,先富后教,小圣贤庄毕竟是儒家百年基业。”伏念略微回答了一下,又介绍道,“这里是九曲回廊,穿过这里便是议事厅,我素日都待在那里。”眉头微挑,看向左手边的忘机。
“干嘛?宾客左行,主人右行,我自然知道。虽说我不喜循规蹈矩,但并不代表我不尊重你们儒家,不尊重你们的礼制,处处都要反对。”也不知道是默契,还是什么,反正忘机就是能看懂伏念的眼神,“只此一次,下次我可懒得在意左行还是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