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身上裹着的那层塑料包装纸也奇怪,一侧凸出一块儿,还用透明胶带粘住了,十分突兀,像是在遮掩什么。闻一顺着胶带撕开,只见一张浅黄色的纸条夹在了饮料瓶和包装纸的中央。
蓝也同样意识到不对,退后两步,站闻一身边,和她一块儿看着。闻一则把那张纸条从里取出来,展开,纸条只有正方形大小,刚刚好覆盖闻一的手心,确切的说,这是张正方形便利贴。
而有人用黑色水性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一点的时候我在艺术楼教室等你,二楼最里那一间。
“这是谁的恶作剧吧,还挺有意思。”
“不是的。这不是恶作剧。”闻一摇摇头,抬眼看向蓝也,“这字是钟鼎的。”
闻言,蓝也挑眉,“真那么笃定是他的字?如果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处理,不会还跟之前一样,置之不理吧?”
她这一年,确确实实是烦透了闻一和这人一块了,虽然什么进展都没有。
“现在十二点四十五分了。”闻一说了句,“不瞒你说,我还挺好奇的。”
闻一能看出来,是有人刻意把纸条夹在了饮料包装纸里,以此方式来告知她。
“那,看看去?”
······
确实去了,在距离纸条上的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提前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教室,是平时上音乐课的地方,也是艺术生培训的地儿,有几张桌子上还放着摊开的音乐课本,目前这儿还没人,闻一和蓝也提前到了,没打算在这等人来,到隔壁的空教室坐着。
一点整。
钟鼎的身影出现在另一侧走廊尽头,蓝也探出后门的脑袋秒缩回,拉着闻一靠窗蹲下,“来了。”
等到他从这儿走过,两人身板才稍微直起,双手一齐扒着窗檐,透过大开的窗户往外看,钟鼎在音乐教室外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走廊外。
蓝也低声嘀咕:“他等谁啊这么着急的,看样子约的也不像男生。”
走廊外,钟鼎不再频繁看向一楼,踱步的步子一停,转而进了教室,不过五分钟,一道脚步声从挨着音乐教室的楼梯口传来。等到脚步声戛然而止,隔壁教室的两人才从窗子底下往教室后门挪,皆是半边身子探出去,耳朵竖着听。
“你找我有什么事?”
靠。
听到问话声那一瞬,两人对视,口型无声说了仨字:元以若。
“我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停止做这个事?我不想帮你了。”再是钟鼎的回话,语气中不乏抗拒,以及透出浓浓的无奈感。
“怎么不想做了?是闻一跟你谈恋爱这事儿满足不了你那点龌龊心思?不就是女孩儿,她不比你喜欢的人更优秀?你不要的总有人排着队要,学校里多少人明里暗里喜欢她,你自己清楚。”
“可是元以若,”钟鼎打断她,“开学考前两天闻一已经和我摊牌说分手了,她是因为什么才和我在一起你最清楚。”
听到这儿,蓝也讶异看向闻一,眼神里透出一股“你怎么不早和我说”的意思。闻一则朝她挑眉,蓝也便接着瞪了她一眼,继续挨靠后门听着隔壁的对话。
门窗没关,两人谈话内容丝毫不避讳,估计是没想到会有人来,音量也没刻意降低,情绪表露无遗。
元以若接着说:“是,我当然清楚。所以你得等我的事儿彻彻底底办完了,你才能把她甩了。现在,我跟你没什么好谈,这件事还不能结束。你能用什么办法把她追回来你就用!不管是什么手段!”
钟鼎平时对谁说话都好声好气,是众人眼里公认脾气最好的男生,就连这会儿被逼到这地步都没生气,还在试图和对方讲道理:“你能办什么事?你和岑煦从小认识到大,他要喜欢你早就喜欢了,元以若,有些事不是你一个劲儿强求就能求来的,崇高里的学生都不瞎,有不少明眼人都清楚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半晌,音乐教室里传来东西掷地的声响,再是元以若厉声道:“钟鼎你也好意思和我提强求?那你他妈的和你妹妹***就不是强求了?”
这句彻底把闻一和蓝也听懵了,闻一脑袋思绪当下停滞三四秒,脑门突突跳,血液全往上涌,涨,特涨。
她稍一回想,这些事儿不是没露出马脚的。一年前楼梯口的争吵,钟冼除去军训矛盾外,对她表露出的无端恶意,以及岑煦和良楚郁三缄其口的事情,都在当下,被元以若一句反问重新打到眼前。
她就那么不管不顾的说出来,懵的何止两人,还有钟鼎,他脸色唰一下煞白,身躯止不住抖,嘴皮子也上下打颤。
元以若还没完,心有快意欣赏着面前人的惨状:“行了,既然你真不想做这个事,那么你的利用价值就到这里。我本来也没想过闻一会同意跟你交往,没想到她真的傻到同意,现在岑煦也不想管她什么了,不然也不会任由贴吧上的那些人这么骂她。”
“发现你和你妹妹之间的事情,算是给我的一个助力,之后不需要了,你把嘴巴闭好就行,不然别怪我让你之后两年不好过。这种事儿说出去,谁不恶心?”
“哦对了,我也感谢下钟冼,贴吧那个事,有她一份功劳,一口一个说人闻一廉价又好泡,自己还不是一样。亲生的哥哥,厉害。”
最后两字尾音落下,还伴随着元以若嘲讽至极的两记鼓掌声,像是在宣告这场对峙里她赢得有多彻底。
···
···
所以这所学校的阴暗面是这样的。
捏着别人的把柄,就可以肆意在上践踏撒盐。
闻一蹲得腿麻,站起来时顺带拉了蓝也一把。脸上没什么神情,只是耳朵阵阵鸣嗡得难受,她往右迈一步到走廊,音乐教室后门半掩,她站到那儿,腿一抬,砰——
门被大力踹开弹到墙面,落下些许墙灰。里头站着对峙的两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元以若,脸上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收,见着是她,立刻换了另一副神情,反应过来什么,上前两步双手用力揪住钟鼎的衣领,“你他妈告诉她了?”
钟鼎整个人被她接二连三的话语打击,垂着头,蔫巴得很,应都没应她。
元以若松开手,没打算在这停留,转身要往前门走,蓝也先她一步堵在前门,伸食指,指头推她肩,“站着。”
闻一右手紧握成拳又松开,往钟鼎那儿走,手心跟着蓄力,手背青筋绷起,等她疾步来到男生面前时,钟鼎脑袋也动了动,抬头看她,还没说话,闻一率先抬手给了他清脆又响亮的一下耳光。教室安静,以至于有回音飘荡,钟鼎眼镜都被她扇掉,脸颊迅速泛红,红了一片。
“分手。”
丢下这俩字,满腔怒气仍未得以抒发,心知自己与他都是各取所需,活该入圈套,只一巴掌足够。
而钟鼎也没说什么,该听到的闻一都听到了,再解释也毫无意义,他蹲下捡起眼镜,低声说句对不起后捂着脸离开。
元以若全程看着,看着闻一撒完气朝她这来,面上表情才略显慌乱:“怎么,难道你也想打我?”
闻一摇头,应:“打你太没意思了,一巴掌你是不会知道有多痛的。跟你算算账吧。”
“你自以为做得够好,够隐蔽的事儿,其实在他人眼里就如同跳梁小丑。去年八月底我被猫抓伤那次,我知道有你手笔在里面。你只是想警告我,我知道。”
“军训递乌龙茶那次,你截的胡,我也知道。”
“你没证据。”元以若打断她。
而闻一也只打算随便一提,耸耸肩:“桩桩件件,不细数你做了多少,但你自己想想,我都能想明白的事儿,你觉得,岑煦会不知道?他那脑袋多聪明你不知道?”
就在这会儿,被闻一点了之后,元以若后知后觉才回想到,岑煦近期的举动,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也就是意识到的那一刻脑袋里那根紧绷的弦断了,耳鸣得厉害,她捂起耳朵,腿都跟着软,背靠上讲台,胸膛剧烈起伏,嘴巴开开合合,始终说不出话。
闻一的心口也同样起伏着,眼里厉色不减半分:“军训那会儿我就说过,你梦寐以求的东西我根本不想要。”
“而我现在最他妈后悔的就是对你这个人一忍再忍,你不是喜欢岑煦?我就让你看着,你好好儿的看,看我是怎么跟他在一块儿厮混,看我是怎么把你喜欢了十几年都追不到的男生追到手。看看你和我之间,是谁他妈的先脱层皮。”
她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