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欢气得发笑,声音早已变调尖锐得像刀。
卑劣又下贱的男人为什么不能骂?
“我骂你!我当然要骂你!”
“骂的不是你爱男人!骂的是你三心二意,见异思迁,明明家中妻子怀有身孕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和一个男蛟厮混,恬不知耻!龌龊至极!”
说到最后,纪欢抽泣着,声音已是细不可闻。
“……最可笑的是,你还爱上了强暴你的人?”
“我与他在前世早已……”
沉洛书还想解释。
但纪欢脑海中早已有二人前世今生的剧情,哪里需要他假惺惺的解释?
她拿剑指着他,目光冰冷如霜:“前世姻缘?什么狗屁前世姻缘!转世之后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人。”
“住口!是我强迫他的!”
见纪欢拿着剑,那蛟妖气冲冲上前要护住沉洛书,却被纪欢用左手的剑鞘一扫,直接将那他打倒在地。
纪欢冷冷看着他匍匐在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闭嘴,我还要骂你。”
“男人做小三就可以被原谅?你觉得自己前世痛失所爱很惨?你觉得你们是真爱?”
“我只看到卑劣自私下作恶心至极的扭曲男人。”
“我看不到你们之间什么狗屁爱情,我只看到两个极度自私的男人纠缠扭曲在一起!”
“自私自利的人永远只会拿爱情当遮羞布!因为他们自私至极,不肯放下,不肯成全!从头到尾只想着自己占有和得到!这哪里是什么狗屁爱情!只是男人满足私欲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明明知道这一世他已经娶妻,夫人还怀着孕,他就这样,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心中毫无愧怍。
男人怎么可以卑鄙自私到这个样子?
直到喉中冒出血腥味,纪欢才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全然失控。
可她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她早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但真当那女子的苦难鲜活地被剖开在她眼前,她觉得自己痛苦到快要死掉了。
扪心自问,他们真的会对这些女子感到愧疚吗?
不会。
他们欺骗她们的感情,利用她们的子宫,就算背叛,也永远有人在为他们洗白和自我感动,他们甚至会觉得自己可怜,自己是弱者?
但那些真正受到伤害的女子——
他们对被辜负被欺骗被伤害的女子——毫无、毫无愧疚之心。
还有,那些因他们而死去的人。
纪欢的灵魂像是甚至一瞬间被抽空,那些痛苦的情绪被隔离开,她目光空荡荡地,看着眼前的二人,轻蔑地勾了勾唇。
“害了这么多人,你们问问你们的良心,觉得你们配隐居么?”
“哦,我忘记了,你们连畜生都不如,怎么会有良心这种东西呢?”
“你想和他避世隐居?那就问问——那些因你们而死的人答应不答应。”
片刻的寂静之后——
少女浅墨色的眼瞳渐渐变红,脚下黑雾缭绕,形成一片黑沼。
无数酷似人形的黑影从她脚下黑沼中攀爬挣扎而出,随着她步步逼近,那那些人影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材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血淋淋的双目,只有血泪、只有血泪在不停流下。
她抿唇一笑,那些黑影就流窜而上,伸出无数条黑色如同油汁凝成的手臂,缠绕住那两个披头散发相拥着的男子腿脚,发出尖锐凄厉又悲惨哀恸的哭嚎声。
她们,在哭。
哀嚎声回荡在山谷之中,无数死去之人的亡魂在这一刻汇聚,从轮回中短暂离开,传达他们死前痛苦的悲鸣与绝望。
纪欢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这二人,不顾嗓中疼痛出血,再次失控大吼道:
“来啊!问问这些死去的人!你们配不配活着!配不配做一对狗男男!”
这一声落下。
瞬间,天地仿佛都在予纪欢回应。
目及之处,地动山摇,狂风呼啸,巨石崩裂,草木摧折。
巨大的威压如同暴雨般降下,虽然看不见,但却压在人的脊背上,就连谢钧金丹后期的修为都有些抵抗不住,只能以手中本命剑插在地面,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天空被撕裂,血色残霞映照,似是此方天地都燃烧起熊熊烈火。
怒火,无尽的怒火。
木兰剑不知何时从纪欢手中掉落,她双眸赤红,周身被黑雾缠绕,脚下黑影如流水一般凶猛的吞噬蚕食着它们所触及到的一切。
无不在昭示,她已愤怒到极点。
……
谢钧本能感觉到,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纪欢会很危险。
他上前一步,想拉住纪欢,唤回她的神智,只是衣袂轻轻沾到那片黑雾,便立刻被吞噬,他无法前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那道黑雾隔绝在外。
他侧目回头看去,只好寄希望于赶来的温远岫身上。
温远岫看着站在雾中的纪欢,眉目凝重,唇中不自觉低低念出三字:
“……罗刹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