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破空的声音再度响起,但用意却与适才大不相同。
那甩出去的只能看见虚影的鞭风,卷携着几乎能将人打到皮开肉绽的力道,竟是直直朝着陆瑾聪的脸上而去了!
空气瞬间宛若静止,陆瑾聪则看着那道朝他而来的长鞭,心下直接漏了一拍。
他双目圆睁想要逃离,可身子却好像灌了铅似的,半步都动不得。
“啪-嚓”声落。
这一鞭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陆瑾聪左肩上,华贵的蜀锦料子顿时被撕裂,所有人都能看见长鞭落下的地方皮肉外翻,鲜血逐渐浸湿了两道雪白的交领,简直触目惊心。
围观群众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旁边的宋泠,都禁不住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伯父这是,为了给他出气,打了陆瑾聪吗!
这般状况是宋泠从未想过的,他微微拧眉看了一眼护在自己身前的宋祁越,又将目光淡淡瞥向陆瑾聪,忽而了然。
——是了,伯父并非在为自己出气。
之所以出手护着自己,无非是因为当街被人羞辱打骂,落了他国子祭酒的面子罢了。
宋泠看向宋祁越的背影,眸光又一次沉了下去。
但这副神情也只是维持了一瞬而已,再看过去,宋泠已经恢复了那股可怜羸弱的模样,缩着脖子敛起眸光仿佛害怕至极。
而此时的陆瑾聪,则是脑中嗡了一声,紧接着脖颈僵硬着转动,目光惊悚的落在自己肩头上。
长这么大从没在自己身上见过鲜血的他,登时便觉得有些无法呼吸了。
脸上的皮肉因为过于恐惧而止不住的跳了几下,就连□□都慢慢染上了大片的氤氲水渍,这显然是——被吓尿了。
百姓们唏嘘声起,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啊!我的个天娘老爷!出血了出血了……啊啊啊疼死爷了!”片刻后,陆瑾聪才猛然嚎了起来,身子也能动了,躺在地上开始打滚,“你怎么敢打我!我爹不会饶了你了!混账东西……”
宋祁越收回长鞭,听到这话时冷笑道:“陆家小儿,你怕是在清玉京中自在惯了,竟这般不知规矩。怎的也不知我与你爹,是同品阶不分高下的?”
“说不饶了我?欺辱我家侄儿,当是我不饶了你陆家才是!”
他说罢便又一鞭打在了陆瑾聪的后背上,力道仍是半分未减,落下之处鲜血淋漓,连随行的小厮都傻眼了,愣在原地不敢上前阻挠。
围观的百姓们也顿时寂静无声,但各自的眼神中却隐隐有些快意的,明显这小地头蛇已经欺压他们很久了。
场面也正是因此,顿时陷入了尴尬。
但陆瑾聪本就是娇养的哥儿,何时受过这般的毒打和侮辱?顿时就疼的哭到撕心裂肺,龇牙咧嘴的嚎叫着、谩骂着,言语污秽简直不堪入耳。
宋祁越被他吵得头疼,正第三鞭要落下时,太中大夫终于迟迟出现,神色慌张小跑着拨开人群走上前来。
“我儿!”
陆瑾聪一听这声音,顿时就更来劲了,哭声震天动地:“我的爹啊!你可算是来了,再晚一会,我都要被他们打死了啊!”
太中大夫瞧见陆瑾聪这副模样,顿时就红了眼,连忙让小厮将他扶起,然后转头看向了宋祁越这个罪魁祸首。
“宋公!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我儿,我定要去官家那里参你一本!”太中大夫气的胡子飞起,“咱们现在好好说说理,若是你肯同我儿赔礼道歉,我还能饶你一次!”
啧,瞧瞧这恶人先告状的嘴脸,真是丑陋至极。
宋祁越听言忍不住摩挲着长鞭握把,讥笑着迎上前两步说:“陆公想说理?好啊!”
“你儿陆瑾聪适才将我侄儿打的遍体鳞伤还当众羞辱,教我整个安禄府都跟着颜面扫地,这个理你先看看怎么说!”
他这话落下后,身后的宋泠便低垂下眸子,嘴角扯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而太中大夫则是上前一步,颤抖着手指向宋祁越,想骂什么却有些哑然。
百姓们见状,也交头接耳的小声讨论起来:
“我就说吧,他陆家都是这种人,没理找理。”
“那陆瑾聪之前祸害多少姑娘了,才十几岁就这种德行,啧啧啧。”
“都恶名昭著了还在那找补,要我说这宋公打得好、打得妙,必须得治一治他家的嚣张气焰!”
……
听着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太中大夫顿时有些慌张了。
他自是知道小儿的脾性,也知道适才宋祁越所言不假,可现下此处这么多的人围观,若要让他低头认错,那肯定也是不能的。
思及此,他又给自己壮了个胆子,仍梗着脖子硬气道:“你……你这是血口喷人!我儿他性子温良,又怎会随意欺辱旁人?倒是你将他打的鲜血淋漓,这个理怎么说!?”
围观百姓:“……”
嗯,看来太中大夫重新定义了「性子温良」这个词。
大家在心里默默吐槽着,随即便将视线纷纷落在了宋祁越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