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红并不知道越嫔大驾光临,打的什么主意,作为臣子,她只能做好分内事,尽量忽略场外这突兀的画面,静心工作。
辰时刚过,学生们便基本到齐。
军队选拔,人分三试,依成绩划入各营,仇红沿袭这一传统,对于今日报道的学生,通通要求他们经三试考核,任何人不得因故缺席。
这世家的子孙太多了,但仇红只有一个,她还不想早死在这岗位上,因此将人各自以能力分出来,才能方便她的管教。
而就在她说完规矩后的下一刻,还未来得及同底下的学生答疑,越嫔身边的掌事太监梁睿,便摸搓着过来,往她掌中不动声色塞“喜钱”:“大人,还劳您费心了......”
仇红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揍人。
但眼前被那珠翠一闪,她眼前一酸,便只能忍了。
但也只是忍这一时。
仇红目送着梁睿回去复命,而后偏了偏头,场外一打扮精干的年轻人便飞快停了手中事务,飞奔到她跟前。
此人正是周观。武卫郎一职最终的胜者。
昨日,他便到仇红跟前报道,与仇红一同在武思殿做预先准备的事项。
校场的草地,都是选用上好的草种,哪怕是深冬也长势正劲,干冷的风都吹不斜。仇红领着烈风在这草场一圈一圈地试,确认明日学生比试的时候,不会出现大的问题。同时,周观则在核验比武台,和比试当日所要用的武备。
学生需历经的三场比试,一为武,比的是交手之能,二为速,比的是身体耐力,三为骑,比的是御马之术。
三场比试,以赋分制相加,分高的前十位,可跟着仇红修习,排位靠后的学生,则只能跟着武思馆其余的老师。
考核成绩一式两份,一在仇红处留底,二则送入宫中交由皇帝检阅,根据成绩好坏,则有相应的奖赏。皇室武教,也因此堪称世族之间的武举。
做好准备工作后,仇红把周观打发走了。
周观也不磨蹭,仇红说什么便是什么,哪怕夜已过半,他也乖乖地收拾东西,片刻不留,不去碍仇红的眼。
听话得有些匪夷所思。
更令仇红怀疑,寒赋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用周观。
武卫郎一职,仇红本着能拖再拖的原则,迟迟未向皇帝复命,本以为他喜得贵女,能将此事放上一放,却不想她前脚刚回将军府,后脚皇帝的催促便紧跟而来。
仇红一想这事便头疼,但如今是真拖不得,本想听从李叔的建议,抓阄便算,但纸条还未写,一封自千里之外的来信便阻了她的想法。
写信的人,竟然是寒赋。
仇红仍记得,他身负重职,上回延英殿,处理剑南东川节度使黄琮一事,寒赋殿前领命,当即远赴西南,着手去料理此案牵涉的一众世家。
寒相出京执政平乱,这是许多年都未曾见过的阵仗。不光朝廷上下,后梁举国,都未曾有所预料。
顷刻之间,帝京抵西南的官道沿路,都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仇红有所听闻,寒赋的车马出京,一路向西南,所到之处,地方官员噤若寒蝉,沿街百姓人人自危。
不因别的,只因寒赋,仍是后梁唯一一个奉行严刑峻法的酷吏。在朝中多年,凭着他雷霆的手段,牢牢把握着后梁政坛的命脉之处,对于枉法者,皆是毫不留情,赶尽杀绝。
乱世之中,皇帝重用寒赋,借他的手除乱平反,收效立竿见影。乱世之后,百姓休养生息,皇帝感念仁德,仁治为怀,寒赋便只能避其锋芒,逐渐收敛了手段。
而今黄琮一事,皇帝重派寒赋出京处置,几乎是前脚寒赋刚抵梓州,京中便有些风言风语,传寒赋滥用刑罚,逼死了地方上的几名清正官员。
而这传言随着寒赋在西南所待的时常,愈演愈烈,几乎要到收不住的地步。
碍于争议,皇帝增派人手前往西南协助寒赋一行人,一个多月来,却一直无所回音。
直到昨日,才有两封寒赋亲笔的书信,千里迢迢传回帝京。
一封直入宫城交于皇帝复命,另一封,则大摇大摆地进了将军府的门。
写给皇帝的那封,规制工整,流程周全,将这一月多的审讯和处置情况,禀明得透彻,皆是合规合矩,无可指摘。
写给仇红的,则只有三字。
“用周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