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官如工笔镌刻,又浑然天成,眉眼挺阔,一双上挑明眸,端的是盛气傲人。常年习武,身姿修长挺拔,更是有着寻常女子不曾有的冷冽之感。
只是站在那儿,便让人心生不敢言的倾慕流连之情。
离得近了,傅晚晴能看见仇红眼中分明的波流。
似是大梦初醒,傅晚晴找回思绪,皮笑肉不笑道:
“大人的性格倒是变了很多。不过这事不关己的态度,倒还是半分未变。下官还未曾说是什么事,就急着赶人。”
“可惜,如今世道变了......”
仇红叹息,这世道是真的变了。
换做以前, 谁敢在她赶人的时候,说一个不字。
也罢。
就听听她要说些什么废话。
傅晚晴见仇红没赶人的意思,明白有戏,轻轻一笑,接着说下去。
“想必大人昨日已见过王侍郎。”
提起王长安,仇红又是一阵头痛。王长安这人,典型的官场人物,八面玲珑、面面俱到,极会做人。
仇红远在云疆的那些年,都能收到千里迢迢自长安寄来的茶点锦缎,逢年过节更是夸张,一整个军营都能收到来自王侍郎的慰问补给,收买人心之工夫,简直令人咋舌。
仇红本不喜欢这样的人际往来,可偏偏王长安这种人软硬不吃,不论她是明面拒绝还是漠视不管,都影响不了他半分。
这些年他单方面对仇红累积起来的交情,足以在朝堂之中树立他与仇红交好的假象。回京这些年,仇红已经尽量避开与他的见面,却还是能被他抓到机会“叙旧”。即使她称病离朝,王长安却仍像个狗皮膏药一般阴魂不散。
王长安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他的目的也很简单,他是漳州派的重要人物,为漳州派尽心尽力,图谋后梁未来,是他政治蓝图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点。
漳州派势力盘根错节,其中大部分都是世家门阀、皇亲贵族之辈。
本来仇红多年来的立场表明过,她从不参与党派斗争,也无心为哪一派效力。
王长安本来的算盘也只是尽量与仇红保持陌生以上的关系,但年初的一件大事刺激了他紧绷着的神经,元都派的新领导者,是仇红曾经的军营同僚,如今代替她驻守云疆的骠骑将军,裴照川。
裴照川的确是不容小觑的力量,不仅是裴照川本人,还有他身后滔天之势的裴家。裴照川的选择杀了漳州派一个措手不及,王长安恨得牙痒,却也不得不改变对仇红的拉拢政策。
从前的表面友好已经不足以让他安心。他如今一定要将仇红拉入漳州派,否则绝不罢休。
傅晚晴的声音打断了仇红的思绪。
“晚晴今日唐突前来,并非是想惹大人不快。而是如今迫在眉睫,不得不要您出面。”
“大人从前想要置身事外,有梁帝默许,太子回护。”
傅晚晴语速飞快:“而今时不同往日,朝中政局已变,梁帝病重,太子明面掌权,而朝廷内部已是暗浪汹涌,如今两党相争,已到水深火热地步,如果不是有寒相在朝坐镇维稳,恐怕早已控制不了局面。”
仇红愣了愣。
的确。
她虽然烦,却也没真正觉得这事棘手。
毕竟后梁国内,政务军事,桩桩件件,都还有一个寒赋做主。漳州、元都两派虽闹得你死我活,却也不敢真的在寒赋眼皮子底下大动干戈。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傅晚晴接着说道:“但这天下又不姓寒,寒相再有通天的本领,也没办法凭一己之力平定局面。政局非沙场,不是兵刃相见就能解决问题的事。这个道理,大人比我清楚,不然也不会宁可戍边云疆,也不愿回京加官进爵。”
“但曾经和您有相同想法的裴将军,如今也一改从前不理朝政的态度,大张旗鼓地加入了元都派,这就是一个信号。”
“如今两党之争已经不局限于京城,更不局限于主陆十二州。连远在西北的云疆,也被拉入博弈。”
“大人虽久不闻世事,但如今政局云谲风诡,大人今日不入局,不代表其他蠢蠢欲动的势力请君入瓮。今日不是王长安,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一番话说得循循善诱,仿佛此刻正置身于她大理寺问罪堂,仇红听得仔细,待她话毕,只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要我入元都派?”
傅晚晴却避而不答。
“我只希望大人不要做错误的决定。”
沉默半晌,仇红才问她。
“你为谁卖命?”
“待仇大人入局之后,自有知道的机会。”
仇红下意识觉得,傅晚晴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您不会后悔的。”傅晚晴笑着说:“本月十六,丑时,城郊断石崖。”
“什么?”
“是主子的诚意。”
想了想,傅晚晴又补充道:“邀人入局,定是要展现我等的诚意,才能打动大人。”
“我家主子知道,本月十四您要出席林尚书的婚宴,所以特定将日子推后,给您足够的时间。”
傅晚晴笑得更灿烂,“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那么,就静候大人佳音,下官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