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在s大附近的某个租屋处,正是高闵暄的女友,杨可柔的陈尸现场。
外头站着几名刑警在和她的大学朋友问话,而被萤黄色封锁线围住的门内果然一片狼藉。
子彬跨过地上的障碍物,踱步来到屋子的中心处,左右张望一下。
「这次的案子总叫我来现场呢?」他说。
另一名鑑识人员站在他旁边,「是啊,久违的现场鑑识,因为这次没什么镇殿宝登场的机会。」
子彬听到了怪异的名字,「镇殿宝?」
「嗯,李墨悠啊,镇殿宝,」那个人一边解释,一边拍着照,「不是特别契合他的形象吗?」说完,他挥了一下尸体的方向,「拍好照了。」
子彬只是掛着微笑摇摇头,低首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
「嗯......,」他蹲了下来,轻轻摆弄她的头,「这个脸......是窒息死亡吧?」他说。
旁边的那名同仁微弯腰,将双手撑在双膝上,「是啊,挣扎剧烈和用力呼吸的定格面部表情啊。」
子彬又举起她的手,查看她的手指,「挣扎痕跡,嗯,指甲都断了,她抓过兇手,」说着,又再次抬起她的下巴,「脖子有点勒痕......这是什么东西勒的?有点特别。」
「嗯,有点特别的痕跡,没看过。好像不是绳子和皮带那种。」
「当然,」子彬轻轻摸着她脖子上的痕跡,摇摇头,「这不是脖子被施加压力的致死,应该是有个东西套住她的头,留下这样淡淡的痕跡,」说罢,他站起身,呼出一口气,「你们去找找看凶器吧?尸体我得带回去了,在这里会继续快速腐坏的。」
那名同仁点点头,「嗯,记得把指甲里的样本给玫瑰採检,」说着,他又继续走到别的地方拍照。
子彬吩咐好运送尸体的人员,便自己离开了。
另一边,墨悠和子悦在教堂的门口站在,看着面前面目和善的神父。
「真的很抱歉,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们,而是我真的不能回答你们这方面的问题,」神父面露懊恼的点头致歉,然后愁容的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办案很辛苦,但是真的对不住了。」
对着眼前善良又诚恳的神父,两人也不想再为难他。子悦对他点头致谢,「没关係,我们也没有要强迫你的意思,」他挥挥手,露出笑容,「谢谢你的帮忙。」
墨悠也点头表示感谢,两人便在神父的目送下走出了教堂。
步出教堂的围墙铁门,子悦看向墨悠,「他至少说了,恩琦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只是不能讲出内容而已。」
墨悠看着自己在纸上的笔记,「是啊,这大概已经是他退让后的最后底线了,」说着,他抬起头,「不知道小白那边有没有成功要到医生的一点时间?」
子悦看着旁边消逝而过的车子,等着来一台计程车。
「你觉得神父说的发生了一些事是在暗示恩琦杀了人?还是指她经歷了不好的事?」墨悠问。
「嗯......应该不是在说杀人,我觉得如果是恩琦杀了人向神父认罪,依照天主教的教义,不是应该会原谅她再劝她认罪吗?神父就不会跟我们暗示这件事了。站在神父的立场来看,教徒不管跟他们说了甚么,他们都不能有任何作为,也包括报警,他会这样跟我们说,肯定是恩琦经歷了一些不好的事,神父虽然难过,却无可奈何,现在有警察登门了,他只好跟我们暗示,要我们调查这件事来帮助恩琦,」说着,他顿了一下,「不过,这当然不排除她是兇手。」
墨悠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点点头,「有道理。」
这时,子悦拦到了一台计程车,两人赶紧上车,马不停蹄再赶往身心科诊所去。
坐在车子上,墨悠静静凝视窗外。
他不喜欢坐车,早知道刚才就让子悦别叫车陪自己慢慢走过去了,毕竟诊所离这里也不远。
人一旦间下来,脑子就松动了,有许多间隙可以让混乱的事物见缝插针,越发膨胀,膨胀得将脑子撑晕了,他现下还没精神去面对那些事,但这个脑子不受控。
现在并不是上下班的巔峰时间,路上的车子少,车速相当快。景色飞逝过度快速,就像时间一样,墨悠常常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怎么伤害的了人?怎么让人痛苦?但神奇的是,活在人生里,时间总是特别久,久到能发生很多事,人们的感受特别清晰,和坐着车子看景色的敷衍过程天壤之别。
子悦转头悄悄的看向了墨悠,望着对方微微背对自己,只留一隻眼睛、半边鼻子、半个嘴巴给自己的侧顏。那傢伙如自己所想果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双眼飘忽地似乎在不安着什么。子悦啃着自己嘴里被咬下来的小块棒棒糖,聆听着在内耳里回盪的咖咖声,默默收起视线带着浅浅的笑容再看向自己的窗户,心里百感交集。
墨悠还没放下这件事,他倒是无所谓,这毕竟不是他的人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经歷的事情和心情做抉择,别人是插不了手的。子悦愿意陪伴他,但是不想介入他的过往,虽然会好奇,但他最多也只想听故事,没要负责。
他脸上掛着处之泰然、神态自若的模样,脚却在地上一个劲的抖着。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把头转回去的同时,墨悠正好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自己却也刚好如墨悠方才那样,留了个侧顏给对方。
墨悠望着对方那副俏皮顽趣的模样,扭头又看向自己的风景去了。
子悦像是隻叼着鸡腿雀跃的狼狗,墨悠看到的却是浑身是伤满眼戒备的流浪狗,他想把所有事情拒之于身外,将所有人拒于千里。
他不是不想亲近任何人,而是戒备着人类随时会刺痛到自己的伤口,但满身是伤,他如何能不刮搔到任何一个伤口?每次刺痛,他都觉得世界对他怀满恶意。
墨悠想起自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在档本上看到的备註......子悦有洁癖,不喜欢被人触碰。
醍醐灌顶,他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子悦不是洁癖,是心理作用引发的神经感知出现问题,因为觉得自己身上都是伤,所以被他人触碰会痛,但他不想让人发现,所以骗别人自己有洁癖。子悦活在过去,他仍是在母亲去世时的那个孩子,他家暴的伤痕也永远都在,他永远都在堤防他的母亲,却也位母亲唉到,而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的母亲。
墨悠眨眨眼,看着外头随风吹糊的过景,轻轻闭上眼,过往的阴影是道枷锁,时间走往未来,人却活在过去,每一个人都一样,无可避免。
墨悠悄悄将左手放置在子悦置于椅子上的右手旁,却不敢牵起它,他想陪他,但是他怕伤害他,也怕他会伤害自己。明明陪伴该是令人坚强的,墨悠不懂,但为什么两个受伤的人待在一起就会更加懦弱?心脏尖刺的有些痛,他只好无声地收回自己的手。
当大家再次坐回那宽大又明亮的会议室后,却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洩气着。明明是可以容纳二三十人的大圆桌,加上了人们不断膨胀的负面情绪,却显得空间小到连个人都无法舒服的坐下了。
每个人都像是脱了力气般,累倒在椅子上,像是一层被吐出的葡萄皮。
墨悠轻轻将双手按压在眼睛上,小力的按摩着,也不晓得是在按压双眼,还是更深层的脑子?
老郑看着大家这般脱力,也无可奈何,在叹了一口气后,轻轻敲了敲桌子。
「大家报告一下吧?」
铭泽是第一个有反应的,他环视大家,再看组长,「大家好像都累了,那我先报告吧?」他紧接着说下去,「我是负责问话部分的。我有去过oasis,找过他们的店员、店长,也就是之前那个魏蓝,和附近的一些店家问话。不过,店家那边比较没有收穫,因为我昨天去的时侯魏蓝没空,我们只讲了两句话他就要走了,他说要我们改天再去一次。然后店员也不清楚黑道什么的,附近店家则是对高闵暄没有印象。他们提供的线索里比较有价值的,就是他们有提到魏蓝本身和黑道有来往,然后夜店那边确实复杂一点,就是牛鬼蛇神这样,」铭泽说到一个段落,顿了一下喝口水,「再来就是学校那边。我针对高闵暄和杨可柔的朋友做了一些问话,他的朋友们都挺酷的,好像对他们的死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是有点惊讶而已,哦,但这不是什么重点。嗯......他们说高闵暄平时除了学校和租屋处,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夜店混的,一周至少去个三四次,」他说着,用原子笔的尾端敲敲桌子,「我觉得夜店那边的线索满重要的,然后......我有问他们贩毒的事,他们说他们自己没有贩毒,但是高闵暄确实有在干这种行业,说是赚外快。而且,后来他们还说,他们情侣俩都有在赚外快,但是没有细讲内容,所以我不是很确定杨可柔是不是也有在贩毒,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