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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傲然矗立(2 / 2)

他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下车绕过车头坐到副驾驶上。

系上安全带后,梁辀才闭上眼,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可是一闭上眼,思绪又想麻线一样混入脑海中。他叹了口气,再睁开眼时,梁辀似乎整理好了所有情绪,收起了所有的匆忙与慌乱,又回到往日那个梁老师了。

“保持匀速,油门踩得轻一点。”

吉普车穿梭在林间,掠过水潭溅起水花,泥巴星子打在车身上,早看不出原貌了。

梁辀看着车的前方,余光不时地瞥一眼路书图的屏幕,“前面有弯,方向盘打慢一点。”

“踩点油门,用惯性冲过去。”

他们从一个泥坑里开下去,老李捏紧方向盘,感觉手心不自觉的都是汗,顺利冲上来之后,心头才松了一下,他看见梁辀正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说道,“上次我们刚开进黄溪州就有信号了。”

黄溪州有一个武夷山自然保护区的科研工作站,是他们从山脉腹地出来,离得最近的人类活动区域。

梁辀点点头,有了信号就什么都好办了,他抬手看了眼手表,现在快23点了,再开1个多小时应该就能走出山坳。

想要从武夷山去申市,他还要去南平市坐高铁,梁辀盘算着,一会还要预留从国家公园开去南平高铁站的时间。

夜更深了,除了车灯照亮的区域,只能听见耳畔忽近忽远的水流声,转一个弯时,感觉溪流就在手边,再开一会,又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轮胎开在泥路上刺耳的摩擦声。

梁辀下意识的看向手机,他明明知道这里没有一点信号,可他还是忍不住看去,像冥冥之中,有一根线,牵拉着他的心脏,砰砰乱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会如此慌乱。

他打开一罐咖啡,一口气喝完,苦涩渐渐在口舌间弥漫,他又打开车窗,冷风夹杂着植物的味道,钻进车厢里,令人昏昏欲睡的沉闷一下被打碎。

他想到那次他们在318国道上堵了一整天,晚上11点多的时候,道路才慢慢畅通。纪月在副驾驶上睡着了,而他一个人开着车转过一个又一个山坳,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最后看到康定两字时,天已蒙蒙亮。

当他穿过最后一个隧道,瞬间看见高原碧蓝色的天和青绿色的山头,阳光像一缕缕金线照在山顶,照出那一片金黄。

他轻轻拍了拍一旁的纪月,她睡得很浅,一下就醒了过来,声音还含含糊糊的,“到了?”

梁辀笑着应了一声,他看着远处金黄的山头,听见她说,“老公,这里真漂亮,对得起一路的颠沛流离。”

颠沛流离又怎么可能只有那一路。

吉普车陷进了泥泞里,就在快开出腹地的时候,老李心一急,无意识地踩下油门提速,没想到紧接着是一个急弯,那个弯转得大了一点,后轮打了个滑,失去抓地力,没有从泥坑里上来。

梁辀下了车,看到后轮深深地陷在黄泥中,老李踩了两脚油门,车轮在原地空转,只带出泥巴星子,而吉普车却一动不动。”你别踩了。”梁辀拍拍车门,随后走去后备箱,“千斤顶还在吗?”

老李跟在后面下车,一拍脑袋,“上次拿到帐篷里抬箱子用了,忘记放回来了。现在怎么办?”

梁辀没有说话,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嘴唇也抿成一条缝,他在后备箱里翻找了一遍,牵引带、拖车勾都有,唯独缺了千斤顶。

“找些粗点的木杆,石头,看能不能把车翘起来了。”说完他用力地关上车门,又叮嘱了一句,“别走远了。”

没有千斤顶,哪那么容易顶起重量接近两吨的吉普车。

老李找了几根树干过来,看着是挺粗的,可梁辀把它们抵在车轮下,他用力踩了上去,吉普车被微微抬起,随后,树干还是应声折断。

“我再去找一点。”老李不死心。

梁辀低头看了眼断成两截的树枝,拍了拍手上的泥,低声说道,“老李,算了,我自己走出去吧。”

老李转身的动作停了一下,愣在原地,脱口而出道,“可还有十几公里路呢。”

梁辀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从这开始走两个小时,应该能到达黄溪州区域的外围,运气好的话,再走两个多小时,手机就能收到信号,他应该能在天亮前到达管理站,这样还能赶上9点去申市的高铁。

他拿出车里的包,背在身上,又弯下腰重新系紧登山鞋的鞋带,又一边说,“你在这等着,我一路走出去,有信号了我就打给马师傅,让他带拖车进来。”

“可是……”老李的话还没说完,又被梁辀打断。

“车上还有设备,保险起见,你留着比较好。”说着,他打开车门,把车里的卫星导航拿了出来,梁辀掏出手机拍了一下,又默念了两遍,记下当前的坐标位置,最后才递给老李。

老李心一急,鼻头也跟着一酸,梗着脖子,“老板,你把导航拿走吧。”

梁辀直接把东西塞进他手里,“这条路我开过很多次了,出不了事。”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低下头抿了抿唇。

再抬头时,他看着老李的眼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注意安全,最晚明天下午,马师傅送物资进来会路过这。”

言下之意,如果我迷路了,你也不会有事。

老李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他比梁辀年纪还要大,博士延毕了一年又一年,把自己的导师都熬走了,自己还没毕业,去年才转到梁辀这。

梁辀名气很大,年少成名,又是老梁院长的侄子。明明有恃才傲物的资本,却是一个很随和的人,他会给学生发工资,带学生出去干私活时,项目奖金也一分不会少。

老李转到梁辀这时,梁辀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我在这也是最后一年半了,总之,我们互相顺利毕业吧。”

“老板,我跟你一起走。”说着,他要去拿自己的包。

梁辀却挥挥手,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一股力量拉扯着他往前走一般,也许是名叫爱的信仰。

只想亲眼确认你没事,我才能安心。

他的背影孤寂,却像深冬里依然挺拔的冷杉树,傲然挺拔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