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文理分班,”他一字一顿,“在那之前,我、和向言,一直是同班同学。”
似乎怕黎婉清不相信,他指了指撑坐依靠在墙边的向言,微微仰了仰头:“你不信,可以问向言。”
“对了,我记得……那天应该是冬至。”
纪宁动了动手指,似乎已经有了屈指的力气,但心里因为这句话心慌意乱,顾季轻飘飘的一句同班,这里面绝对有不一般的秘密。
冬至对于C市惯常有着小年节的称呼,而对学生们来说更是值得期待,那天不仅有特供的水饺,还会有难得一求的半天假期。
向言喘了口气,强撑着一手扯下柜上铺的桌布,牙齿咬住一角,剩下的布料绕过肩头,紧紧缠绕了几圈。
他听见了,却没有反驳。
“是又怎么样?”
长长的布料在肩头绑了个结,勉强止住那流血的血洞,他才抬起眼,朝着三人的方向瞧过去,语气淡淡:“你想说什么?”
……黎婉清还记得那天下午,食堂的免费水饺有她从来舍不得尝一下的虾仁馅,她只是想多装一碗当做第二天的午饭。
低着头,厚重的刘海和黑框眼镜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人,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碗水饺汤兜头从上而下把她浇成了落汤鸡。
只有嘻嘻哈哈,根本没有丝毫歉意的:“呀,不好意思。”
冬天的衣服没有烘干机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速干,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衣服放在供暖的管道上,湿掉的地方紧紧贴在滚烫的管道。
“真的是,一股酸味……”
衣服干了,却留下一股散不掉的饭馊味。
她躲在天台上哭,黑暗里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没有人烟的地方,她终于可以发泄自己的难过、痛苦。
“……不如成为他们,取代他们。”
然后是一个她只在橱窗里见过的精美包装,也许是不想让她更难堪,那个人只是默默放在了一墙之隔的墙角下。
她收到了人生的第一瓶香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人生的第一个礼物。
黑暗的看不清五官的角落,她还捡到了,一个写着“向言”两个字的校牌。
“……曼曼,你就还给我吧。”她果然取代了很多人,有了交好的朋友,直到有一天柳曼从她的抽屉无意间翻到了那个校牌和香水。
那时候,她还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意外捡到的,我想、想还回去的。”结结巴巴,如果没有咬着唇肯定更有说服力。
“哦,这样啊?”明显不相信的语气和揶揄。
在柳曼的鼓动下,她鼓起勇气,站到那个在阳光下挥洒着汗水,肆意张狂的在篮球场上凭越的俊朗少年面前,鼻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息,递出那枚校牌。
“向同学,这是你的吧?”
变声期后的男声已经有了惑人的意思,他撩起球服衣角擦了把汗,随手接过自己的东西,点了下头。
“嗯。”
那是光明灿烂下,一切正式相遇的开始。
“根本不可能出任何意外,你在骗我。”黎婉清斩钉截铁。
记忆里的人给予了她无比的勇气和坚定,黎婉清眼睛瞪圆,死死钉在顾季身上,丝毫看不出高度近视散光的症状。
“不可能。”声音从背后传来,黎婉清一怔。
“你说的什么天台,我从来没去过,”向言嗤笑了声,“那种地方,只有无病呻吟的忧郁男高中生才喜欢。”
“哦,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朝向因为看不清而眯起眼晴的女人,眸子里闪过一丝恶意,眼神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那地方,你不是经常去?”
他看的人,分明是顾季。
纪宁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了上方的人,向言这话的意思……
当年,送给黎婉清这瓶香水、在黑暗里安慰鼓舞她的人,不是向言,而是——顾季?!!
这太荒谬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黎婉清这些年做的事情,简直就像是一场笑话。
她甚至为了喜欢的“他”,亲手……杀掉了那个真正的“他”。
顾季开口道:“冬至那天,和向言混在一起的那堆学生在食堂恶作剧,用水饺汤泼了一个从来不说话的女生,打赌她到底是不是哑巴,有没有脾气。”
向言似乎早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皱着眉思索了半天,才勉强从角落里扒拉出一点记忆,点了点头:“没错。”
那时候,也只有顾季能勉强入他的眼,算半个朋友,中午经常一起做个饭搭子,聊聊竞赛题。
“他们那帮人没用的很,泼也就泼了,好像还撒到了你身上。”向言的记忆重点显然不是这场校园霸L有多恶劣,而是那群人弄脏了顾季的衣服。
典型的向言思维。
一个记忆点似乎串起了一整个事情的真相,向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单手按住扯动到不断出血的伤口,凌厉的下半张脸沾着血,已经结上了一层血痂。
“对了。”
向言忽然拔高了语气,用一种含着恶意与报复的声音,对怔在原地的女人,一字一顿道:“顾季那晚,穿的是我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