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才是姘头,你全家都是姘头。”
吊顶的水晶灯散发着璀璨耀目的惨白光芒,空气中是隐隐的血气,楼梯上散落的发丝因为空调风一下一下翕动着,像极了鬼片现场。
却在这样恐怖的时刻,小声冒出了一句称得上滑稽的咒骂。
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威慑力,像是和情郎调情的低低语调。
顾季嗤了一声,纪宁听着语气不像是生气,倒像是些什么别的情绪,只是一时间不好形容……
如果非要类比,大抵是那没什么眼力见的老爷,分明逮着姨太太私下捧外头油头粉面的戏子,嘴上赌咒,口口声声喝道,发着誓明天就将人发卖出去。
结果一到晚上又管不住裤腰带,转悠了一圈还是灰溜溜的滚进了小狐狸精的被筒,任人在耳朵边流着泪含着冤陈情。
第二天,大夫人经过小门前,看着人贼头贼脑、拎着没整理好的衣裳活生生像是怕被捉女干的样子,微微挑了下半边眉毛。
轻轻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紧不慢而又习以为常的“嗤——”。
顾季此时此刻,显然就是那话本子里的正室大夫人。
果不其然,他不仅没否认,甚至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搁在纪宁眼里,简直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雷劈傻了脑子。
“你说得对。”
完了完了,这个大夫人受刺激,看样子是要发癫了。
纪宁下意识拎紧了裤腰带……以及贴身的苦茶子。
头顶的灯似乎闪烁了一下,纪宁只觉得眼前的人影闪烁了一下,下一刻就逼近在自己面前,只有一息的距离。
视线里又出现那双黑幽幽的眸子,迎着惨白的光纤,泛着不一样的亮光,纪宁不知道他忽然凑得这样近,是要做些什么,但还是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办,过了一天,你那姘头的骨头估计都被嚼烂了吧。”
纪宁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句话好似擦着他的耳朵,轻飘飘地飞了过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纪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没有任何表情,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又问了一遍面前的人。
“你说什么?”
面前的人指尖滑过纪宁的眼角,在那一处小小的地方留连,纪宁本就觉得喘不上气,在高大的人影压迫下更觉得空气无比稀薄。
“怎么,没听懂。”
顾季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对纪宁的眼尾爱不释手,碾压着那块小小的、娇嫩的皮肤,按下、抬起,按下、抬起,不停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那我再跟你解释的仔细一点。”
“裴容,你的姘头。”
他戳了戳纪宁纤长的睫毛,手下的人明明生理性的反应想要闭眼,可为了他的那个答案,却硬生生克制住了。
“昨天就已经死了,尸骨无存。”
“我打断了他全身的骨头,一点一点割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那么多血,把整层雪都给染的通红。”顾季摇了摇头,显得很无奈的样子,“我只不过是从他那里借了个小小的东西。”
纪宁挣扎起来,眼睛里的泪毫无预兆就直接滑过脸颊“啪嗒——”成串地落了下来,他眼睛像是失明了一样,视线模糊的乱七八糟,什么也看不见。
鼻尖从来没有这样酸过,就像是被陈年的老醋泡过、又像是被人狠狠揍上了一拳。
心口像是锥子扎了进去,从钝钝的痛蔓延到全身,四肢百骸都打起了冷战,已经喘不上气,纪宁张开嘴,大口大口喘气着,抽噎、哽咽、泣不成声,像是失去了水的游鱼,无力的汲取着空气里的养分。
“你、你说什么……”
纪宁的眼泪掉的更厉害,随着挣扎的动作迸溅向无数个方向,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你怎么能杀了裴容!!!”
“你该死!你这个魔鬼!”
他挥着拳头,根本不成章法,对着面前的人又抓又挠,就算两只手腕都被捏的死死的,痛的根本不能移动分毫,他还是不管不顾。
从小声抽噎到嚎啕大哭,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从毫无章法的抓挠到无力地靠着墙壁滑下身子,扯着他的衣角,只是重复地苦苦哀求面前的人。
“求求你,你把裴容还给我……”
“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顾季丝毫不为所动,死死攥着两把细柴似的腕子,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里,一字一顿,明明血腥至极,残忍到纪宁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听不见丝毫声音的残忍场面,却被他称得上轻描淡写地品评了起来。
顾季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低下头凑在纪宁耳边,像是情人间亲昵的低声呢喃:“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倔,肺都被胸骨扎穿了,手脚的筋都被我勾出来,竟然还想站起来。”
“跟我抢……”顾季笑了一声,“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特别蠢。”
他单手扣住纪宁的两只腕子,从外衣口袋里,夹出了一片熟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