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实在问得多了,辰虚不得不回道:“有时遇到些麻烦,自然不小心也是会受伤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真的是不小心落下的教训一样。
凤三一心修炼,求登大乘之境,便是想着有朝一日同帝君并肩而立,倘若真的遇到什么大麻烦也可竭尽所能,分担一二。
回想起自辰虚在她身上落下护印以来,几次鬼界异动,便是她待在薄光殿最久,同辰虚最亲近的时候。
自她外出游历三界修行伊始,鬼界异动次数减少。
说来讽刺,她原以为是自己斩妖镇邪,颇见成效。
她甚至在某一瞬间觉得,只要时间够长,自己总有一日能飞升成上神。
一声清戾的凤鸣响彻天际,带起冲天而起的飓风,将整个无端火海搅得翻涌不息。
刹那间砂石漫天,百鬼震颤。
四根凤凰骨箭划破鬼界上空的万古长夜,落在东西南北四大方位之上,倾泻而出的凤息燃起不灭的玄火,将八方恶鬼烧成漫天黑絮。
凤三一步一步走进火海深处,单手支在巨大的黑色玄武岩石上。
凤息不可能烧烬众鬼,所以汹涌的黑雾翻山倒海,不断往这里汇聚。
直到她的里衣慢慢洇出血迹。
她还是垂眸站着,任凭掌心被炽热的岩石烧得皮开肉绽。
百草尽败,枯枝嶙峋。
她终于在结界的极深之处,探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看到了很多自己。
或是一身红衣,独行在延绵山道上,海棠花如覆雪纷纷然然。
或是拎着一壶酒,隐匿在重重雾霭间。
或是在皮影戏台下单手支着下巴,抓一小把瓜子。
或仅仅是行走在人间集市,攒动的人流之中的一瞬。
甚至其中有许多,连她自己都记不大清了。
她带着淋漓的血迹,怔然站于其中。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忽然自嘲地低笑了一声。
“到头来,我的存在,就是那个最大的麻烦。”
九头厌本就是吞食辰虚的妄念而生,所以辰虚只能镇压,却伤及不了它。
她也伤及不了九头厌,因为她也同样在这一场因果里。
凡人总是在无可奈何之际说一句“天命不可违”。
她总是嗤之以鼻。
她曾执拗又天真的觉得天命星轨之说,在自己身上必不能应验。
自幼提及此事,说得最多的便是,“不可能。”“不会。”“我不信。”
她也曾真切地觉得自己生性豁达,看得很开。
甚至好几次,都已经能心平气静地同辰虚聊关于仙逝陨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