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志道:“是啊,他是老银沟的,熟悉井下情况。长青煤管局根本没有人到矿上,这是有人策划要谋害杨永福。”
侯大利若有所思地道:“银沟煤矿以前是杨国雄的,杨国雄是1999年9月24日跳楼,也就是说,孙望曾经在杨国雄的银沟煤矿工作过。”
武志道:“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的。”
侯大利道:“孙望在杨国雄的矿上,是什么职务?”
武志摇头,道:“这个不清楚。”
侯大利又看了一眼卷宗上面孙望的照片。孙望还算相貌堂堂,透着些矿工的粗犷和狡黠。白玉梅曾在秦永国所属的红源煤矿工作过,那就意味着白玉梅也许和孙望有过交集。他放下卷宗,道:“我需要孙望的档案材料,越详细越好,速度要快。”
武志是老侦查员,讲纪律,守规矩,没有问原因,满口答应。
随后,专案二组进行了分组,侯大利和吴雪留在长青县,做讯问孙望的准备。
其余人回到江州,调查肖霄是否存在qq小号。之所以要着重查肖霄,是因为侯大利相信鱼竿模型既然生成,就不会轻易失效。肖霄和杨永福不同,杨永福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江州人,但是真要调查他时,发现他犹如从石头缝中蹦出来一样,没有亲密朋友。接受调查的同学对杨永福没有太深印象,问起杨永福当年的情况,都说不出所以然。而肖霄不同,在江州技校和初中时甚为活泼,有走得近的闺密,有前男友李友青。如果肖霄和杨永福真是通过qq小号联系,从肖霄下手最有可能突破。如果无法突破,还是那句老话,证实此路不通也是一种进步。
在提讯孙望前,侯大利走访了现红源煤矿的人员,以及县、镇两级煤矿监管部门、安监部门。
8月30日,侯大利和周向阳来到长青看守所,提讯孙望。
身穿长青看守所号服的孙望被带进提讯室,沉默地看着两位警官。
进入看守所的过程让当惯了副矿长的孙望感到屈辱。入所前,要脱光衣服全身检查。男性隐私毫无尊严地暴露出来,让警察检查。检查结束,还得冲冷水消毒。
在接受检查时,孙望咬紧牙关,用“老子出去还是一条好汉”来给自己打气。入所后,换上号服和拖鞋,剃了光头,进入了另一个小世界。进到号子里,掌板的精瘦汉子过来,要求孙望坐板背监规。
坐板是盘腿坐在床板上,不能乱动。四五个小时后,孙望双腿麻木,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他平时经常喝酒,记性不太好,背几十条监规和行为规范是大难事。
孙望没有吃“杀威棒”,却因为坐板和背监规而挨了几个大耳光。挨耳光后,他暗自流了眼泪。
夏日里,号子里闷热,孙望初来,自然远离电风扇,脂肪层又不利于散热,汗流浃背,痛苦不堪。被提出来接受审讯,对孙望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他坐在提讯室,感受到空调吹来的冷风,觉得这是人间仙境。
换了号服,剪了短发,孙望的气质一下就和副矿长差了一大截。侯大利走了必要程序后,进入主题。
“孙矿长,你是哪一年到煤矿工作的?”侯大利在审讯方面颇有心得,研究孙望的经历和性格特点后,有意保持原来的称呼。
警察态度平和,继续称呼自己为孙矿长,这让孙望稍稍寻找到一些心理平衡,很配合地道:“我在煤矿工作的时间很长了,十来岁就到煤矿,二十三四岁来到银沟煤矿。”
侯大利道:“你一直在银沟煤矿工作?”
孙望道:“我最先是在银沟煤矿,后来长盛矿业成了红源和银沟的共同老板,我就到了红源煤矿工作,实际也主要在管银沟。”
侯大利道:“杨国雄当老板时,你在煤矿做什么?”
孙望道:“我在煤矿干了一辈子,好多活都做过。杨国雄当老板时,我在一线挖过煤,当过班组长,后来还当过掘进主管。”
侯大利道:“你如何评价杨国雄?”
孙望道:“这人不是做企业的料,不把工人当人看,总是希望用最少的钱让工人做最多的事。他当老板的时候,很多人都走了。我家就在附近,在这里打工最方便,才捏着鼻子继续做。杨国雄跳楼前,我实在忍受不了,已经准备走了,正在找下家。”
侯大利道:“长盛矿业兼并银沟前,银沟煤矿的老板是谁?”
孙望道:“银沟煤矿的老板是杨国雄,杨国雄跳楼以后,就是吴佳勇在掌权。”
侯大利道:“吴佳勇是谁?”
孙望道:“吴佳勇是杨国雄的小舅子。”
“杨国雄在银沟煤矿的时候,红源煤矿的老板是谁?”侯大利知道孙望当时在矿上先是在一线班组,后来做了维修工,再做安检员。正是孙望有这些经历,他才有兴趣深入与其交流。
孙望原本以为来人是为了调查自己和黄大森的关系,没有料到来人直接跳过了黄大森,开始挖起银沟煤矿的根源。他有些疑惑,担心面前的警察有什么鬼点子,小心翼翼地道:“那个时候,红源煤矿的老板是秦永国。”
侯大利没有再说话,突然间跳开话题,道:“你为什么要帮黄大森?”
孙望脑袋一时又没有转过弯,愣了一下,才知道眼前这个警察说到正题了,道:“我没有帮黄大森。”
侯大利心平气和地劝道:“你别心存幻想,以为死不承认就真的可以逃脱法律惩处,黄大森在银沟煤矿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有太多人指认你。这个问题暂时不提,你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态度要好。”
孙望很想问自己到底有什么把柄被掌握了,可是问了这个问题,自己也就变相承认和黄大森在一起。他强装镇静,道:“警官,我态度是真好,你问什么问题,我都老老实实回答。但是说我包庇黄大森,那就是冤枉。请把证据拿出来,那些人凭空乱说的不算。”
“刚才你提到了吴佳勇,吴佳勇在煤矿是什么职位?”侯大利又将话题拉到了另一个轨道上。
孙望本身属于黄大磊派系的,对杨国雄没有任何好感,为了获得警察的好感,道:“吴佳勇那时是杨国雄的心腹。红源煤矿闹得最凶的时候,吴佳勇就在煤矿坐镇指挥,没有任职,但是矿长、副矿长在他面前都说不上话。他就是‘太上皇’,说一不二。这人是个狠人,我看见过吴佳勇打人,很凶的。”
侯大利道:“刚才你提到红源煤矿闹得凶,具体是怎么回事?”
孙望道:“我是在黄大磊当老板以后,才认识了我的老婆。杨国雄时代,我是煤矿中下层,更高层的事情真不清楚。”
侯大利道:“知道什么讲什么。”
孙望道:“那我讲知道的。红源煤矿和银沟煤矿有一部分资源是重叠的,省国土资源厅在清理审核采矿许可证的时候发现,红源煤矿和银沟煤矿矿界重叠,布局不合理,银沟煤矿的采矿范围伸进了红源煤矿的中心,也就是一块大夹心饼干,中间是银沟煤矿的,上面和下面却是红源煤矿的。杨国雄和秦永国都不肯退让,争得不可开交,除了打架以外,还动用了炸药。当时银沟这边还吃了点小亏,吴佳勇这才过来坐镇指挥。”
侯大利突然间就感到一条闪电划过重重黑幕,某种不可理喻的灵感出现在脑中。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取过白玉梅的照片,来到孙望身边,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边角略微泛黄,照片中的女人留着长发,背着小挎包,其打扮时髦,放现在也不过时。
孙望没有任何迟疑,道:“我认识,这是秦永国的女人,叫白玉梅。她陪着秦永国到过银沟煤矿,和吴佳勇谈判。”
侯大利道:“你说自己是中下层,怎么对白玉梅了解得这么清楚?”
孙望道:“煤矿男多女少。红源煤矿有一个漂亮女人,大家的兴趣很大。我有个朋友当时在技术科,给总工跑腿。他说白玉梅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在一起谈判时,经常把我们这边弄得哑口无言,火冒三丈。”
侯大利感觉自己心跳已经在加快,便取了一支烟,慢慢抽。抽了一半后,道:“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李亮。”